戌时三刻,定北侯府书房。南宫翎盯着案上的密信,眉头拧成了疙瘩。信上墨迹未干,写着:“西域香料走私案线索指向京城‘万宝阁’,掌柜李富贵近期频繁出入市井,与落魄商贩过从甚密。”
“李富贵?”墨影在一旁低声道,“将军,那厮是出了名的精滑,上个月还在白郡主的摊位买过三串‘爆浆糖球’,说是给后院小妾解馋。”
南宫翎指尖叩了叩桌面。白若雪的“脑洞百货”遍布京城烟火气最盛的角落,若李富贵想通过市井商贩转移货物,从她的顾客里找线索倒是捷径。只是……想到那丫头古灵精怪的样子,南宫翎太阳穴就隐隐发胀。
次日清晨,南宫翎换上青布长衫,扮成寻常商贩,策马来到白若雪常摆摊的朱雀大街。远远就见她的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吆喝声穿透人墙:
“来咯来咯!冰镇西瓜球!一勺下去透心凉,比你家小妾的胭脂还甜!”
南宫翎拨开人群,只见白若雪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个大木盆,里面泡着绿油油的西瓜球,旁边立着块木板:“乐安郡主独家‘透心凉球’,一文钱一勺,买三勺送‘战神同款搬瓜苦力’服务!”
“战神同款?”南宫翎挑眉,刚想凑近,就见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挤到摊位前,正是万宝阁掌柜李富贵。他压低声音对白若雪说:“郡主,上次那‘苦瓜辣椒糖葫芦’还有吗?给我来十串,要最新鲜的。”
白若雪头也不抬:“李掌柜,苦瓜昨天就卖完了,要不您试试西瓜球?清热解暑,还能醒酒。”
李富贵眼神闪烁:“不必了,我……就是来看看。”他匆匆放下几文钱,转身就走,袖口拂过木盆,溅起几点水花。
南宫翎瞳孔微缩——李富贵袖口绣着西域特有的缠枝莲纹样,指尖还沾着点暗褐色粉末,像是某种香料的残渣。他正要跟上,却被白若雪一声喊住:
“那位穿青衫的小哥!说你呢!别傻站着,过来帮忙搬西瓜!”
南宫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青布长衫,又看看白若雪扬起的下巴,第一次觉得微服私访是个错误。
“愣着干嘛?”白若雪把抹布往他手里一塞,“没看见本郡主忙得脚不沾地吗?那边有三筐西瓜,搬到树荫下切了,动作快点,别像个绣花枕头!”
周围的顾客哄笑起来:“哟,郡主又抓壮丁了?”
“这小哥看着挺壮实,搬西瓜应该在行!”
南宫翎捏了捏拳头,从军十年,他搬过粮草、扛过军旗,却从没给人当过“搬瓜苦力”。但眼看李富贵就要消失在街角,他只能咬牙道:“搬完有何好处?”
“好处?”白若雪眨眨眼,从木盆里捞起颗西瓜球,“赏你一勺‘透心凉’,够不够?”
南宫翎:“……” 他堂堂战神,一勺西瓜球就想打发?
“行吧行吧,”白若雪见状,又加了句,“再送你一句夸奖——‘这位小哥搬瓜的姿势,比我家隔壁王大爷的牛还壮!’”
围观群众笑得更欢了。南宫翎深吸一口气,走到西瓜筐前,单手拎起一筐。那筐西瓜少说也有五十斤,他却面不改色,步伐稳健地搬到树荫下,动作利落得像在排兵布阵。
“哇!好大力气!”小石头拍手叫好,“姐姐你看,这位哥哥搬瓜像耍大刀一样!”
白若雪眯起眼,看着南宫翎撩起长衫袖口露出的结实小臂,突然凑近他耳边:“战神大人,隐藏技能挺多啊?刚才那架势,怕是能把敌国的西瓜全搬回来当炮弹吧?”
南宫翎浑身一僵,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出自己。他压低声音:“你何时发现的?”
“从你站在人群外皱眉开始啊,”白若雪递过西瓜刀,笑得狡黠,“别人看热闹是眯着眼笑,你是瞪着眼皱眉,跟要上战场似的,想不认出都难。”
正说着,李富贵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伙计,径直走向旁边的绸缎庄。南宫翎眼神一凛,握紧了西瓜刀。
“哎哎哎,战神大人,”白若雪按住他的手,“西瓜还没切呢!顾客等着买‘透心凉球’解暑,总不能让他们看你耍刀吧?”
南宫翎看着白若雪递来的西瓜刀,又看看李富贵消失的绸缎庄方向,内心天人交战。白若雪却不管,把刀塞到他手里:“麻利点,切完西瓜,本郡主带你去个好地方。”
“何处?”
“绸缎庄后院啊,”白若雪眨眨眼,“刚才李掌柜进去时,掉了块玉佩。本郡主眼尖,看见玉佩上刻着‘西域商会’的标记呢。”
南宫翎猛地抬头:“你看见了?”
“不然你以为我抓你当苦力干嘛?”白若雪叉腰,“堂堂战神跟踪人都不会,差点让线索跑了。走走走,搬完西瓜就去‘捡漏’。”
两人趁着人群不注意,绕到绸缎庄后院。墙角果然掉着块墨玉双鱼佩,玉佩边缘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正是西域商会的标志。南宫翎刚捡起玉佩,就听见绸缎庄内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那批香料藏在西瓜筐里,今晚子时从西城门运出……”
“李富贵,你可别耍花样,要是被战神府查到,咱们都得掉脑袋!”
南宫翎眼神一冷,正要翻墙而入,却被白若雪拉住:“等等!咱们没证据,硬闯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
白若雪眼珠一转,突然拍手道:“有了!今晚子时,西城门不是要查走私吗?咱们去‘卖西瓜’啊!”
“卖西瓜?”南宫翎皱眉,“本王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卖瓜的。”
“战神大人,”白若雪拍着他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你想啊,李富贵说香料藏在西瓜筐里,咱们就在西城门摆个西瓜摊,专挑西瓜筐多的商贩‘照顾’生意,要是发现哪个筐子敲起来声音不对……”
南宫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歪点子意外地可行。至少,比他原本打算的硬闯要稳妥得多。
“行,”他难得爽快答应,“但本王只负责搬瓜,不卖。”
“成交!”白若雪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搬瓜苦力的工钱,得涨成十串糖葫芦!”
子时三刻,西城门果然戒备森严。南宫翎穿着粗布短打,面无表情地蹲在白若雪旁边,手里拎着杆秤,活像个专业的卖瓜郎。
“西瓜西瓜!透心凉的西瓜!”白若雪吆喝着,眼睛却盯着进城的车队。
一辆辆满载西瓜的马车驶来,车夫们见是白若雪的摊位,纷纷停下打招呼:“郡主,这么晚还卖瓜?”
“给守城的兵大哥送解暑瓜呢!”白若雪笑眯眯地,趁递瓜时敲了敲车厢,“这位大哥,你这瓜筐看着真结实,哪儿买的?”
车夫憨笑:“就城外王老五家的,便宜耐用!”
南宫翎在一旁默默观察,直到第三辆马车停下。驾车的汉子眼神躲闪,白若雪敲了敲他的瓜筐,发出“空空”的闷响,与其他瓜筐的清脆声截然不同。
“大哥,你这瓜怎么卖?”白若雪挑眉,“看着挺新鲜啊。”
汉子咽了咽口水:“三、三文钱一个,不还价!”
“太贵了,”白若雪撇嘴,“我这透心凉西瓜球才一文钱一勺,你这瓜看着就不甜。”
汉子急了:“甜!特别甜!不信你切开看看!”
“切开可以,”白若雪慢悠悠地说,“但要是不甜,你得赔我十文钱。”
汉子脸色一白,正要拒绝,南宫翎突然开口,声音冷冽:“切开。”
汉子被他眼神一瞪,腿一软,差点跪下。南宫翎上前一步,徒手掀开瓜筐上的草席,只见西瓜下面塞满了用油布包裹的小竹筒,打开一看,正是西域禁售的“迷魂香”。
“人赃并获,”南宫翎对闻讯赶来的守城校尉说,“把人拿下。”
汉子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白若雪却拍了拍南宫翎的肩膀:“战神大人,厉害啊!这卖瓜的手艺跟你搬瓜一样娴熟!”
南宫翎:“……” 他看着白若雪沾着西瓜汁的手指,突然觉得,查案似乎也可以不那么枯燥。
回城的路上,白若雪啃着西瓜,含糊不清地说:“战神大人,刚才那十串糖葫芦的工钱,别忘了啊。”
“本王让墨影送去。”南宫翎看着她嘴角的瓜汁,莫名想伸手擦掉,却又强行忍住。
“还有啊,”白若雪抬头看他,月光洒在她脸上,“下次查案缺帮手,记得找我啊。你看,我这‘商业头脑’,查案也挺好用的吧?”
南宫翎沉默片刻,点头:“……尚可。”
“什么叫‘尚可’?”白若雪不满地跺脚,“明明是‘非常好用’!你看,要不是我想到卖西瓜,你能这么快找到香料?”
南宫翎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是,白郡主的‘商业查案法’,天下第一。”
白若雪这才满意,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这还差不多!对了,战神大人,你说下次咱们查案,能不能卖‘苦瓜辣椒糖葫芦’当诱饵?说不定能引出更厉害的角色呢!”
南宫翎跟在她身后,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计划,觉得这京城的夜风吹在身上,似乎也没那么凉了。或许,有她在的“查案”,真的会变成一场啼笑皆非的冒险。而他这颗冷硬的心,也在这一次次的“另类查案”中,渐渐被她的脑洞和笑闹,捂出了温度。
至于那十串糖葫芦?南宫翎默默记下,决定让墨影送去二十串——顺便,再捎上一块刚从库房翻出来的、据说是西域进贡的和田玉,就当是“商业查案”的分红吧。毕竟,能让战神心甘情愿当“卖瓜郎”的,全京城也就她白若雪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