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往下二十三级时,陈溯的皮鞋尖磕到了金属。
“停。”他抬手挡住身后苏绾的光束。
手电光扫过地面,青石板缝隙里嵌着半枚青铜鳞甲,边缘还挂着暗红锈迹——和地宫入口处壁画上归藏宗武者的甲胄纹路一模一样。
苏绾的手指在腕间锁链纹上轻轻一按。
那道淡青色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像被风吹动的蛛网,顺着她手臂爬上石阶。
“是活的。”她声音发紧,“这些石阶在呼吸。”
陈溯蹲下身。
指尖刚触到石板,整面石壁突然震颤起来。
无数星芒般的银丝从头顶垂落,在两人前方织成半透明的帘幕。
帘幕中心,青铜树影摇晃,凌霄的身影从中走出,月白道袍沾着星屑。
“星核残片在归墟之眼。”她抬手,青铜镜悬浮在掌心,镜面映出陈溯卷起的袖口,“但你们的星纹……背叛了归藏宗。”
陈溯低头。
臂上星纹不知何时褪成了淡灰色,像被雨水泡开的墨痕。
苏绾的锁链纹却亮得刺眼,在星芒帘幕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
“归藏宗早灭了。”陈溯摸向口袋里的残页,指尖触到焦痕,“十七年前的火,烧的就是你们的传承。”
凌霄的瞳孔骤缩。
她突然捏碎青铜镜,镜面碎片在半空重组,映出地宫最深处的景象——无数星芒丝缠绕成球形牢笼,中心悬浮着口青铜棺。
棺盖上的纹路,和陈溯臂上星纹完全重合。
“那是初代建造者用血脉筑的时空囚笼。”苏绾突然抓住陈溯手腕。
她的锁链纹正顺着星芒丝往牢笼里钻,“我的契印……在共鸣。”
陈溯感觉手臂发烫。
星纹里浮出青铜棺的倒影,棺内躺着个少年,面容和他分毫不差。
少年胸口插着柄断剑,剑身上刻着“星河九变”四个古字——正是他推演的功法名。
“接受血脉烙印。”凌霄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她指尖划过陈溯手背,“我能让你掌控这囚笼,成为新的观测者。”
镜面里的陈溯突然抬起头。
他臂上星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凌霄脖颈处相同的血色契约。
陈溯反手扣住凌霄手腕。
苏绾立刻从背包里抽出考古笔记,拍在青铜镜上。
残页边缘的焦痕与镜中星纹重叠,少年虚影“轰”地从镜面里冲出来,断剑直指凌霄咽喉。
“所谓观测者……”沙哑的声音从虚空里渗出来。
玄微子的残魂浮现在星芒牢笼前,他枯槁的手指划过牢笼核心,“不过是初代分裂的第二人格。”
苏绾的手电光顺着他指尖照过去。
青铜牢笼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苏沉渊,归藏宗守墓人”。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寄回家的信上,用铅笔写在信封背面的名字。
“不可能!”凌霄尖叫着后退。
她的道袍领口滑开,脖颈处血色星纹若隐若现,“我才是归藏宗最后的血脉——”
“所以你才要毁了这囚笼?”陈溯盯着她颈间的纹路,突然想起十七年前火场里玄微子的青铜烙章,“因为它锁着初代的真身,也锁着你血脉里的秘密。”
少年虚影的断剑突然震颤。
陈溯臂上淡灰星纹开始泛红,十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暴雨里老周的背,地窖里残页的焦味,玄微子举着烙章说“这是你母亲留下的”,还有火场外那个泼汽油的青衫身影,面容逐渐和镜中无星纹的“自己”重叠。
“原来壁画上的‘武破星辰’……”陈溯望着牢笼中心的青铜棺,“是另一个我。”
星芒牢笼突然发出轰鸣。
所有星芒丝开始收缩,像活物般缠住众人的脚踝。
苏绾的锁链纹亮成白色,她反手拽住陈溯:“这是要把我们拉进棺里!”
“拉就拉。”陈溯扯出个笑,他摸出老周留下的残页,对着星芒牢笼抛过去,“十七年前没弄明白的事,今天该有个答案了。”
青铜棺的盖子“咔”地裂开条缝。
陈溯在被卷入的瞬间,看见棺内星核残片正悬浮在星芒丝中央,而在星核另一侧,另一个“自己”正站在黑暗里,臂上星纹亮如白昼。
“陈溯!”苏绾的尖叫被星芒吞没。
黑暗中,青铜棺的重量压在陈溯后背上。
他摸到棺壁内侧的刻痕,和地宫穹顶那句“归墟之眼,锁星河,亦生星河”完全一致。
星芒丝突然收紧。
陈溯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另一个心跳,来自棺的另一侧。
“双生。”他轻声说。
棺盖彻底闭合的瞬间,他看见星核残片上倒映出两行字——“真亦假时假亦真,囚笼之内,方见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