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戈壁边缘最后一道冰辙。
祁连雪山在后视镜里迅速倒退,磅礴的山体被压缩成一道模糊的白线,最终与地平线融为一体。
安吉尔没有来送他。
她即是冰川,冰川即是她。而他,是离弦的箭,射向注定染血的战场。
慕容澈摊开手掌,那枚棱角分明的晶石核心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入手不再冰凉,一种与他心跳同频的温热,正从其中缓缓渗出,像一颗活物的心脏。被罗盘灼伤的手掌,水泡早已褪去,只剩下浅红色的新生皮肤,光滑得有些不真实。可他只要一握拳,就能记起皮肉被灼烧时的剧痛。
车内只有引擎规律的低吼,和轮胎碾过碎石的单调声响。
戈壁的阳光穿过车窗,在他的身侧投下一道长长的、安静的影子。
太安静了。
慕容澈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自己的影子。
就在那一瞬间,一缕极淡的血色雾气,从他影子的边缘蒸腾而起,没有任何征兆,又在眨眼间倏然消散。
他以为是光线晃动产生的错觉。
但紧接着,一股阴冷黏腻的触感,无视物理的阻隔,直接烙印在了他的感知里。就像有一条无形的毒蛇,顺着他的影子,缠上了他的脚踝。
慕容澈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地面。
影子依旧是纯粹的黑色,随着车身的颠簸微微晃动,温顺无比。什么都没有。
可他后颈的寒毛却根根倒竖,那种被阴暗之物窥伺的感觉,如芒在背。
口袋里的手机,在此刻突兀地发出震动。
嗡。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很短。
“你以为真的能阻止一切?”
“白塔山的陷阱,早已为你备好。”
慕容澈看着短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牵动了一下。宇文家的人,本事不怎么样,搞这些虚张声势的把戏倒是一套一套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发战书,效率倒是挺高。
短信的末尾,没有标点。只有一个符号,一个由无数细小血丝扭曲、汇聚而成的复杂图腾。
是宇文暗卫的血色印记。
他指尖无声地收紧,手机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轻响。刚刚那点不合时宜的嘲弄瞬间烟消云云散。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在挑衅。一种赤裸裸的、明知他会来,就在终点等着他的傲慢。
慕容澈的目光缓缓抬起,越过车窗,投向了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
那里的天空,依旧是西北特有的、高远而纯净的湛蓝。
可就在那片湛蓝之下,在某一座不为外人所知的山峰之上,一团与天际线格格不入的血色事物正在缓缓聚集,不断膨胀。它就在那里搏动着,每一次舒张,都让周围的光线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将一小片天空渲染出不祥的色泽,无声地宣告着,新的灾厄已经降临。
慕容澈收回视线,将那枚晶石核心重新握紧。
手心里的温热,对抗着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兰州。
白塔山。
他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无声地碾过。
车窗的倒影里,他漆黑的瞳孔深处,再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实质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