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带着黄河水特有的腥气,吹散了夜市最后的余温。慕容澈摊开手掌,那块名为“酒泉”的石头在手机的冷光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温润质地。诸葛渡厄留下的体温正在迅速消散。他将石头揣进内袋,贴着胸口的位置,那里反而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像一块融化不了的冬冰。
刚转身准备离开仓门巷。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从不远处的黄河铁桥方向传来,尖锐刺耳。
紧接着,是一记更为沉重的崩裂巨响。
嘭!
那声音沉闷得不像来自外界,更像是有人用重锤砸在他的胸骨上,震得他气血翻涌。
慕容澈的脚步猛地顿住,抬头望向那座横跨黄河的百年铁桥。铁桥的钢筋铁骨在夜色中交错,构成一个巨大沉默的轮廓,匍匐在浑浊的河水之上。
桥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那不是水流的影子。一个庞大粘稠的轮廓,从桥墩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又瞬间隐没。一种比地下污水管道更浓烈百倍的恶臭,顺着河风钻入鼻腔,腥臊,油腻,还混着一股腐烂金属的味道。
慕容澈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东西,他见过。在鑫泰化工厂最底层的蓄水池里,那些蠕动的、不成形的污秽聚合体,就是这个轮廓的缩小版。
他迅速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罗盘入手冰冷,表面的包浆厚重。指针没有指向南北,而是在盘面上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像一群濒死的飞虫在振翅。
慕-容-澈。
一个模糊不清,由无数个痛苦声音叠加而成的呼唤,从河底传来,带着水泡破裂般的湿漉声响。
嗡的一声,罗盘的指针骤然停下。它没有指向那团巨大的阴影,反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直指向铁桥正下方的某个桥墩底部。
水面之下。
慕容澈的瞳孔收缩到极致。一个词在他脑中炸开。
镇水兽。
那是明代铸造,用以镇压黄河水患的五行神兽之一。他几步冲到河边的护栏旁,冰冷的铁栏杆让他瞬间清醒。刚办完一件破事,转头就遇上另一件,还是升级版的。他甚至觉得有点想笑,这鬼地方是跟他杠上了。
河水在那个桥墩周围异常汹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浑浊的水面倒映着城市零星的灯火,光影扭曲不定。
他集中精神,双眼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淡金色光芒。视线穿透了浑浊的河水,看清了水下的景象。
那头青面獠牙的镇水铁兽,正被无数粗大的铁链锁在桥基之上,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河床的淤泥里。铁兽的姿态充满了力量,本应给人一种万古不移的安稳感。此刻,在它的腹部,一道崭新的裂痕却格外刺眼。
裂痕从腹部中央一直蔓延到肋下,破坏了神兽身上古朴的符文。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正从那道裂痕中一丝丝地渗出,如同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流淌脓血,与黄河水混在一起。
刚刚那声链条断裂的巨响,不是幻觉。一根锁住镇水兽前爪的巨大铁链,已经应声而断。断口处平滑如镜,不是锈蚀,而是被某种东西硬生生融化了。
慕容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鑫泰工厂的污染,根本不是简单地排入地下,而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它们喂饱了一个潜藏在城市命脉之下的怪物。他摸了摸胸口那块冰凉的石头,去酒泉?看这架势,他今晚怕是连兰州都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