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轮胎碾过减速带时,林观鹤的膝盖重重撞在前排椅背上。
他盯着挡风玻璃外越来越清晰的福利院门楣,喉结上下滚动——
朱红大门褪色的漆皮在晨雾里泛着青灰,像被谁泼了层洗不干净的脏水。
“萧队,刹车!”
他突然攥住副驾扶手。
萧宁反应极快,轮胎与地面擦出刺啦声响,警车在离大门三米处刹停。
林观鹤不等车门完全打开就跳了出去,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
风卷着腐叶扑到他脸上,他却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阴寒——
不是普通鬼气,像有人把发霉的破棉絮塞进了鼻腔,混着若有若无的铜锈味。
“小鹤!小鹤!”
老李的声音从门内撞出来。
老院长佝偻着背跑过来,白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挣出来,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淌,“顶楼那动静越来越大,张婶说看见窗台上有黑手印,王奶奶刚才突然喘不上气,我给她喂了救心丸......”
林观鹤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记得王奶奶床头总摆着个掉漆的铁盒,里面装着给孙子辈留的水果糖;
记得上周送完外卖来探望时,老人还把最后两颗橘子糖塞进他口袋,说“小鹤跑外卖辛苦,补补甜”。
“老人都在一楼活动室?”
他打断老李,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让老张把所有门窗用红绳缠死,厨房的盐全搬过来。”
“萧队,借你战术刀。”
萧宁已经解下腰间的战术刀抛过去,刀刃在晨雾里划出冷光。
林观鹤接住刀柄,反手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滴在青石板上的瞬间,他从系统空间抽出三张黄符——
这是今早刚用任务奖励的千年雷击木淬过的血符,符纸上的朱砂纹路正泛着细微的红光。
“老李,带他们站到我画的圈里。”
他单膝跪地,用血指在地面画起镇魂阵。
指尖划过的地方腾起淡金色微光,像有人用金线在地上绣了朵莲花,“圈里的人别碰任何东西,就算鬼凑到眼前也别闭眼。”
“那你呢?”
萧宁扯下战术背心的搭扣,露出里面紧绷的肌肉线条。
她从腿侧枪套摸出把黑沉沉的短刃——不是普通警械,刀刃上刻着细密的镇灵纹,“我跟你上顶楼。”
林观鹤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耳后沾着片梧桐叶。
想起半小时前在镇灵局会议室,这女人还冷着脸说“野路子天师靠不住”,现在却把后背交给他。
他扯了扯嘴角,把最后一张血符拍在老李胸口:
“护好他们。”
顶楼的楼梯间比外面更冷。
林观鹤的呼吸凝成白雾,每往上走一步,耳膜就像被针轻轻扎一下——这是阴煞聚到极点的征兆。
走到三楼转角时,头顶的声控灯突然“滋啦”一声爆掉,黑暗里立刻响起细碎的抓挠声,像有无数指甲在刮水泥墙。
“在上面。”
萧宁的短刃泛起幽蓝光芒,那是镇灵纹被鬼气激活了。
她侧身挡在林观鹤前方,脚尖点地的动作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顶楼的铁门虚掩着。
林观鹤刚伸出手,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他看见靠窗的旧课桌上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早干了,灯芯却在燃烧——不是火焰,是幽绿的鬼火。
“冥宗的七星聚怨阵。”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过一行字:检测到三阶厉鬼,建议使用雷符+破妄眼。
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眼皮上,眼前的景象瞬间清晰——青灰色雾气正从七盏灯里涌出,凝聚成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女人没有脸。
不是被抹去,是根本没有五官的位置——苍白的脸上只有黑洞洞的眼窝,咧到耳根的嘴里长满尖牙。
她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每根都沾着暗褐色的血痂,手腕上系着的青铜牌在鬼火里泛着冷光——和停车场无面鬼的标记一模一样。
“咯咯咯......”
无面女的喉咙里挤出笑声,尾音像生锈的齿轮,“小天师,你以为护得住他们?”
她的指尖划过课桌,木头立刻焦黑龟裂,“冥宗要的,是这院里所有活人的......”
“闭嘴!”
林观鹤甩出三张雷符。
符咒在半空炸裂,蓝色电弧劈头盖脸砸过去。
无面女发出刺耳的尖叫,雾气被撕开几道口子,却又迅速愈合。
她突然转向楼梯口的方向,尖指甲猛地刺向下方——那里传来老李的惊呼:“小豆子!”
“小豆子怎么跑出来了?”
林观鹤的心脏几乎停跳。
他看见监控里那个总揪他外卖箱的自闭症男孩,此刻正摇摇晃晃往阵外走,嘴里含糊地喊着“鹤哥哥”。
无面女的雾气瞬间凝成一条蛇,“嘶”地窜向小豆子的后颈。
“滚开!”
萧宁的短刃划出银弧。
她像道黑色闪电冲下楼梯,刀刃砍在鬼雾上溅起火星。
林观鹤跟着跃下去,掌心的雷符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在小豆子摔倒前扑过去,把孩子护在怀里,雷符朝着无面女的面门狠狠砸下。
“轰!”
电弧炸开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都闪了闪。
无面女的雾气被撕成碎片,发出濒死的尖啸。
林观鹤看见她手腕的青铜牌裂开道缝,里面滚出粒暗红的珠子——像是用鲜血凝练的怨魂。
“这......只是开始......”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无面女彻底化作青烟。
林观鹤抱着小豆子瘫坐在地,孩子的眼泪蹭在他肩头上,热乎乎的。
老李跪坐在旁边,颤抖的手抚摸着小豆子的后脑勺;
萧宁站在几步外,短刃还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刀刃上的镇灵纹正在缓缓褪去蓝光。
“观鹤。”
萧宁突然开口。
她低头看手机,屏幕亮光照得她的脸有些发白,“方局来电话,说小刘查了失踪人口档案——最近三个月失踪的人里,有三个去过这家福利院。”
林观鹤抬头看向顶楼的方向。
那里的青铜灯还在燃烧,鬼火映得窗玻璃泛着诡异的绿。
他摸了摸小豆子的头,孩子正把沾着眼泪的脸往他颈窝里蹭,像只受了惊的小猫。
“萧队。”
他站起来,把小豆子交给老李。
桃木剑在系统空间里震动着,像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他盯着顶楼未灭的鬼火,声音轻得像叹息,“等安顿好他们......我们得回镇灵局。”
警车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时,林观鹤坐在后座。
他看着车窗外逐渐远去的福利院大门,摸了摸口袋里那颗从无面女青铜牌里掉出的血珠——它还在发烫,像颗跳动的心脏。
他突然说,“萧队。”
“帮我联系方局长。”
“就说......冥宗的麻烦,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大。”
萧宁透过后视镜看他,晨光里,这个总爱叼着草吹口哨的外卖员,此刻的眼神比她的镇灵刃还要锋利。
她按下通话键,风灌进车窗,把林观鹤的话卷向远方:
“告诉方局,准备好镇灵局的档案库。”
“我要查三百年前那场封印......到底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