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刚果盆地无休止地倾泻,敲打着厚重叶片,也敲打着雷欧少校紧绷的神经。头盔下的通讯器沙沙作响,融合派联络官“渡鸦”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电子嗡鸣:
“少校,‘磐石’已就位,坐标确认。‘猎隼’的‘心灵护盾’,能量读数稳定。女娲的巡逻间隙…只剩六分钟。”
雷欧抹掉面罩上的水珠,视线穿过雨幕,落在那片隐藏在扭曲巨木与藤蔓之后、人工痕迹突兀的混凝土建筑群上——载体派苦心经营的“低语要塞”。
上一次的突袭让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也逼出了对方更强的“低语污染场”。这一次,他们带来了苏夏博士仓促间逆向开发的“护盾”,还有那据说能打断精神连接的“锁链”病毒气溶胶。
“猎隼队长‘灰烬’,收到。”雷欧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磐石’的‘锅盔’,准备好砸门了吗?”
通讯频道里立刻响起一个洪亮粗豪的笑声,来自重装连的指挥官:“少校,我的小伙子们早就等不及给这鬼地方开几个通风口了!‘开罐器’(指攻坚用高能炸药)随时伺候!”
“记住,”雷欧深吸了一口潮湿、带着腐朽植物气息的空气,“‘护盾’是我们的伞,‘锁链’是我们的烟雾弹。苏夏博士打包票说这‘伞’能顶住低语,但要是它漏雨了…”他顿了顿,一丝紧绷的幽默感冒了出来,“…记得在心里多骂载体派几句,据说愤怒能干扰精神波,算是备用方案。”
频道里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混杂着武器检查的金属碰撞声,紧张的气氛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猎隼’,启动‘护盾’!‘磐石’,火力掩护,A计划,行动!”雷欧的命令斩断了最后一丝犹豫。
无声的指令在加密频道中传递。突击队员们头盔侧面,不起眼的装置同时亮起幽蓝微光。一股奇异的、近乎不可感知的嗡鸣声瞬间笼罩了“猎隼”突击队。
仿佛一层无形的、坚韧的薄膜在精神层面张开,将那些无孔不入、足以令人陷入疯狂的低语呢喃隔绝在外。士兵们身体明显一轻,那种时刻啃噬理智的沉重压力和幻觉般的低语骤然退去。
“老天…”队伍中间,年轻的医护兵“针筒”罗格忍不住低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松,“这玩意儿…真管用?世界一下清净了!苏夏博士是天使吗?”
“别高兴太早,菜鸟,”旁边的老兵“扳手”陈一边警惕地扫视前方,一边麻利地在几个关键节点发射出几枚不起眼的罐体,
“等会儿‘锁链’放出来,那味道才叫提神醒脑,比你在医学院解剖室闻到的带劲一百倍!”
罐体悄然破裂,释放出无色无味的气溶胶,迅速在湿润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几乎同时,“磐石”连部署在侧翼的重型脉冲步枪和单兵导弹发射器骤然咆哮。
炫目的能量束和爆炸的火光瞬间撕裂了雨幕,狠狠砸在要塞外围的防御工事和几个火力点上,混凝土碎块和金属残骸四处飞溅,为突击队开辟出宝贵的通道。
“猎隼”队员如离弦之箭,沿着“磐石”狂暴火力撕开的缺口,冲入要塞内部。
冰冷、光滑的金属走廊取代了湿热的雨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机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腥气混合的味道。头顶的应急灯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左拐,第三个通风口下方有隐藏通道,直通核心实验室!”融合派“猎隼”小队长“渡鸦”的声音在雷欧耳边响起,他共享的据点内部三维地图在雷欧战术目镜上清晰标注。这是融合派情报的珍贵馈赠。
就在队伍快速穿过一个宽阔的交叉枢纽时,前方厚重的合金安全门毫无征兆地猛然向上弹开。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后的阴影里。他们身着覆盖全身的流线型黑色装甲,关节处闪烁着暗红的光芒,面甲狭长如昆虫复眼,冰冷无情。
没有警告,一股比外部“低语场”更尖锐、更具穿透性的精神冲击波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刺向突击队!即使隔着“心灵护盾”,队员们也瞬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动作明显迟滞。
“毒蝎!”雷欧心中警铃大作。情报中载体派的中级战力,远比上次遭遇的“信使”危险。
“集中精神!护盾撑住!”雷欧大吼,同时举起手中的特制脉冲步枪开火。能量光束射向其中一个“毒蝎”,却被对方身体周围一层扭曲的能量力场轻易偏转。
另一个“毒蝎”只是随意地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巨力就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猎隼”队员狠狠撞飞,砸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磐石!我们需要更强的‘敲门砖’!”雷欧在通讯中急呼。
“收到少校!‘大铁锤’就位!让开正面!”通讯里传来“锅盔”粗犷的回应。
队伍迅速向两侧散开。走廊尽头,“磐石”连的两名重装士兵肩扛着巨大的单兵火箭筒,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
“尝尝这个,铁皮罐头!”一名重装兵怒吼着扣动扳机。
两枚高爆火箭弹拖着灼热的尾焰呼啸而出,直扑两个“毒蝎”。剧烈的爆炸瞬间吞噬了门口区域,火焰和浓烟翻滚。然而,硝烟稍散,两个黑影依然矗立!虽然装甲上多了焦黑痕迹,能量力场也剧烈波动,但他们显然未被重创。
其中一名“毒蝎”甚至发出一声非人的嘶鸣,更强大的精神冲击如海啸般涌来,几名靠前的“猎隼”队员痛苦地捂住头盔跪倒在地,“心灵护盾”的蓝光疯狂闪烁。
“该死!常规火力效果有限!”雷欧感到额头青筋直跳。他目光急速扫过四周,战术目镜瞬间捕捉到走廊侧壁上几个不起眼的黄色危险品标识,以及连接其上的粗大管道。
“扳手!看到那些罐子了吗?标着‘N-7’神经抑制剂的!敢不敢赌一把大的?”
“扳手”陈立刻会意,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赌了!总比被这俩怪物拆成零件强!‘针筒’,掩护我!”他猛地向侧翼翻滚,同时向那些巨大的金属罐体猛烈开火。
“喂!‘扳手’!那玩意儿炸了我们都得躺!”罗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毫不犹豫地端起枪,精准的点射压制着试图拦截陈的零星载体派士兵。
子弹撕裂管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气体泄漏的嘶嘶声响起。淡紫色的浓雾瞬间从破裂处汹涌喷出,迅速弥漫整个空间。
“锁链病毒!最大剂量释放!”雷欧同时下令。
突击队员们立刻启动了挂在胸前的特殊气溶胶发生器。一股股几乎看不见的“锁链”病毒雾流混入致命的神经毒气中。
紫色的毒雾迅速将两个“毒蝎”笼罩。他们身体周围的精神力场剧烈扭曲、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他们引以为傲的精神冲击波变得断断续续,威力大减。
更关键的是,“锁链”病毒似乎开始干扰他们自身的精神协调性,动作明显变得僵硬、不协调,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吼。
“就是现在!集火!”雷欧咆哮着,将脉冲步枪的能量输出调到最大。
所有还能战斗的“猎隼”和“磐石”火力点,将狂风暴雨般的能量束、实体弹药倾泻向目标。失去了稳定精神力场保护,又被神经毒气侵蚀、病毒干扰,其中一个“毒蝎”的装甲在密集火力下终于被打穿,暗色的液体从破口处喷溅出来。
它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剧烈抽搐,那层扭曲的精神力场骤然向内坍缩,仿佛失控的引擎,瞬间将它自己连同周围几名来不及躲避的载体派士兵撕成了碎片!
另一个“毒蝎”虽受重创,却更加狂暴。它顶着枪林弹雨,猛地向雷欧所在的位置扑来,一只覆盖着能量利爪的手掌直插雷欧胸口!
“少校!”数声惊呼响起。
雷欧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将步枪横在胸前格挡。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步枪被利爪瞬间切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撞飞,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剧痛和窒息感同时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作战服下,某种冰冷的金属碎片刺入了肋部。
“毒蝎”发出胜利般的嘶鸣,再次扑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带着惊人的速度从侧面切入!
“渡鸦”——那位融合派的小队长,他舍弃了枪械,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高频能量刃的短刃,如同扑击的猎鹰,精准地刺向“毒蝎”因攻击而暴露的脖颈装甲缝隙!
高频能量刃发出刺耳的嗡鸣,艰难地切入。“毒蝎”的动作猛地僵住,能量利爪离雷欧的面甲仅有几厘米。它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暗红的复眼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埃和紫色的毒雾。
“渡鸦”喘息着,一脚踢开那沉重的尸体,向挣扎着想要爬起的雷欧伸出手:“还能动吗,少校?核心实验室的门就在前面了。”
雷欧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肋部的剧痛让他吸了口冷气:
“死不了…目标就在门后,‘渡鸦’,带路!”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激烈的交锋点一片狼藉,倒下的不止有敌人,还有穿着“猎隼”和“磐石”制服的战友。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嘶哑地下令:
“清理残敌,建立防线!医护兵,照顾伤员!其他人,跟我来!”
在“渡鸦”的引导下,残余的突击队员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冲进了核心实验室。巨大的空间里,复杂的生物培养槽闪烁着诡异的绿光,冰冷的服务器阵列嗡嗡作响,中央控制台上,一个由复杂晶体和缠绕管线构成的装置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精神脉冲发生器原型机。
几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被捆在角落,眼神惊恐而疲惫。
“数据模块!在控制台左侧的物理隔离槽里!病毒样本在冷冻区,标号‘Ω-同化者’!”一名被捆着的融合派老科学家急切地喊道,声音嘶哑。
“灰烬!带一组人拿数据!‘扳手’,‘针筒’,去冷冻区!其他人,掩护!建立临时防线!”雷欧靠在门框上,忍着剧痛指挥,鲜血已经浸透了他腰侧的作战服。
“收到!”代号“灰烬”的猎隼队长动作迅捷如风,冲向控制台。
“针筒”罗格则一边冲向冷冻区,一边不忘回头对雷欧喊:“老大!你最好祈祷这玩意儿不是零下两百度的!不然我可没带南极科考装备!”他麻利地破解着冷冻柜的密码锁。
“少废话!动作快!”雷欧吼道,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扯动了一下,这菜鸟的幽默感有时来得真不是时候,却莫名地让人精神一振。
数据模块被顺利取出,闪着幽蓝的光芒。标着“Ω-同化者”的低温储存罐也被小心地放入特制的防护箱。几名融合派科学家被快速解开束缚。
“教授,能走吗?”雷欧问那位最先开口的老科学家。
老教授在队员搀扶下站起,看着雷欧身上的血迹,眼中充满感激和担忧:“能!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是人类的希望!”
“希望得先活着出去才行。”雷欧咧嘴笑了笑,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锅盔’!礼物打包好了吗?”
“磐石”连指挥官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一丝快意:“少校,整个要塞,从地基到房顶,‘大礼花’都塞满了!足够让女娲的援兵看一场终身难忘的焰火秀!随时可以点火!”
“很好!所有人,按撤退路线,交替掩护,撤!”雷欧下达了最终命令。
撤离变成了另一场生死时速。要塞内部警报凄厉,残余的载体派士兵和迅速增援的女娲部队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堵死他们的退路。激烈的交火在狭窄的通道、楼梯间不断爆发。“磐石”连的重火力成为了生命的屏障,用钢铁和火焰硬生生开辟着道路。
“猎隼”队员们护着科学家们,边打边撤。雷欧脸色苍白,大量失血让他脚步虚浮,全靠意志和旁边队员的支撑。“针筒”罗格在奔跑间隙,粗暴地撕开雷欧的作战服,用战场急救喷雾和凝血泡沫处理着伤口,嘴里还不停:
“老大,你这伤口…够深!回去至少得躺一个月!不过别担心,我保证让护士站最漂亮的护士照顾你…当然,前提是她们不嫌弃你这身汗臭和血腥味!”
“闭嘴…‘针筒’…留着力气…跑路…”雷欧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
终于,他们冲出了如同怪兽巨口般的要塞大门,重新投入雨林那潮湿、闷热但自由的怀抱。接应的“沙尘”部队的装甲车火力全开,压制着要塞出口和试图追击的敌人。
“上车!快!”沙尘的指挥官在车顶机枪位大吼。
队员们和获救的科学家们被连推带拽地塞进装甲车。雷欧几乎是被人扔进去的,重重摔在车厢地板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所有人上车!‘磐石’,撤!”锅盔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
殿后的“磐石”连士兵们交替掩护着跳上最后的几辆装甲车。几乎在最后一辆装甲车启动的瞬间,雷欧用尽力气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先兆。先是大地深处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闷到极致的震动,仿佛整个雨林都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强光猛地从要塞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所有阴影,将瓢泼的雨丝都映照得如同熔化的金线!那光芒之炽烈,甚至短暂地压倒了昏沉的雨幕天光。
随即,真正的毁灭才降临。
无声的冲击波呈一个完美的、急速膨胀的半球形,以要塞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参天的古木如同脆弱的麦秆被无形的巨手齐根折断、抛向空中;厚重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沙堡,先是扭曲变形,然后在极致的高温高压下瞬间粉碎、气化!
巨大的建筑碎块、扭曲的金属构件被狂暴的能量裹挟着,如同火山喷发的弹幕般射向四面八方,撞击在更远处的密林中,引发连绵的爆炸和熊熊烈火。
一个巨大的、翻滚着烈焰与浓烟的蘑菇云,在原始雨林的翠绿幕布上,狰狞地升腾而起,直刺铅灰色的天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追上了疾驰的装甲车队,车辆剧烈地颠簸摇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
车内的人被震得东倒西歪,紧紧抓住身边一切能固定身体的东西,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世界毁灭般的隆隆巨响,以及装甲钢板在冲击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雷欧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透过布满泥点的观察窗,看着后方那吞噬一切的巨大火球和冲天的烟柱。雨点疯狂地敲打着车顶,仿佛天地在为这场惨烈的胜利恸哭。
车内弥漫着硝烟、血腥、汗水和“锁链”病毒残留的古怪气味。获救的科学家们蜷缩在角落,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切的悲痛。士兵们大多沉默着,疲惫地倚靠着,检查武器,或是默默包扎着伤口。只有重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发动机的轰鸣撕扯着凝重的空气。
“灰烬”队长清点完人数,走到雷欧身边,声音嘶哑得厉害:“少校,‘猎隼’…能动的,算上轻伤,还有十九个。”他顿了顿,补充道,“‘磐石’那边,‘锅盔’报告,损失十五个好兄弟。”
十九个…雷欧闭上眼睛,出发时三十五张熟悉的面孔。数字冰冷得像刺入肋骨的弹片。他感到那只无形的手又在攥紧他的心脏。
角落里,那位融合派的老教授,怀里紧抱着一个沾满污迹的数据存储模块——那是精神脉冲发生器的核心数据。另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则死死抱着一个坚固的低温样本箱,里面是“Ω-同化者”病毒。代价,沉甸甸地压在他们手上。
“针筒”罗格跪在雷欧旁边,正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被血浸透的里层衣物,露出肋下那道狰狞的伤口。消毒喷雾冰冷的触感让雷欧肌肉一抽。
“嘶…轻点,庸医!”雷欧吸着冷气骂道。
“庸医?”罗格头也不抬,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片嵌在肌肉里的金属碎片,动作麻利,
“要不是我这个‘庸医’,您老人家现在流的血够给全车人刷一遍红漆了!忍着点,这块有点深…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调侃,
“少校,刚才那‘大礼花’,可真够劲儿。我猜现在方圆十里的蚊子都被您这大手笔吓得移民了。”他夹出了碎片,开始缝合。
雷欧扯了扯嘴角,疼痛让他这笑容有点扭曲:
“效果…还行。至少女娲的人…想喝杯热乎的…得重新盖厨房了。”他喘了口气,看向老教授,
“教授…那东西(指精神脉冲发生器)…还有那病毒…苏夏博士…能搞定吗?”
老教授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哀伤与奇异光芒的坚定:
“能!一定能!雷欧少校,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你们带回来的…是钥匙!是打开囚笼,对抗那些疯狂低语的钥匙!苏博士…她是我们最优秀的头脑,加上这些样本和数据…我们会有盾牌!会有反击的武器!”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数据模块,指节发白。
装甲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驶离那片被烈焰和浓烟笼罩的死亡之地。车窗外,雨林的绿意逐渐取代了爆炸的焦黑。雨还在下,冲刷着车身上的泥泞和血迹,仿佛要洗净这片土地上的创伤与硝烟。
伤口缝合的刺痛一阵阵传来,每一次颠簸都像一次重击,但雷欧的心绪却仿佛被这雨丝涤荡过。
他想起苏夏在实验室里熬得通红的眼睛,想起她展示那个粗糙的“心灵护盾”原型机时孩子般的兴奋。
现在,这护盾在雨林深处证明了它的价值。他又想起“扳手”陈引爆毒气罐时那声“赌了”的吼叫,想起“渡鸦”那致命一击时的凌厉身影,想起“磐石”连那些用身体和重火力筑起生命通道的无名士兵,还有身边这个喋喋不休、手上却稳得不像话的“针筒”罗格。
老教授手中紧握的数据模块和样本箱,在昏暗颠簸的车厢里,像两块沉默的、散发着微光的炭火。
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密集而单调,像一场宏大而悲怆的安魂曲,也像生命不息的前奏。伤口很痛,失去战友的沉重感更深。
但车厢里,科学家们疲惫却专注的眼神,士兵们沉默中传递的坚韧,还有手中那枚沾着血和泥的“猎隼”臂章,都沉甸甸地存在着。
那个融合派老教授的话,带着知识分子的拗口和不容置疑的信念——“是钥匙”。
车窗外,无边无际的雨林在雨中呈现出一种近乎悲壮的浓绿,仿佛在无声地吸收着所有的死亡与硝烟,又孕育着下一个轮回的生命。
雷欧靠着冰冷的车厢壁,感受着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刺痛,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闭上眼睛,但嘴角却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在无尽的沉重中,触摸到了一线坚硬的东西——不是护盾冰冷的科技触感,而是幸存者与牺牲者共同熔铸的、无法被低语侵蚀的意志。
这场雨林的葬礼结束了,而下一场战斗的种子,已经握在了生者的手中,带着血,也带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