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背老六是一个陕西的刀客,平日里不是躺在街口晒太阳,也就是下墓砍粽子。
但他在窑子里却有一个相好的,外人都称这个女人为白姨。
自从九门众人离开长沙后,黑背老六就抱着刀在城里成天瞎转悠。
一路上,经过半截李的家,解家,吴家,红府,霍家,陈府,齐家……
他们都不在家,他得替他们守着才行。
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对于黑背老六而言,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可没多久,他就听说了白姑娘出了事情!
“你说什么?白姑娘她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原本黑背老六打算去看看白姑娘,却被老鸨告知。
有一群姑娘欠了利滚利的债务,想要逃跑时,被人拐子给抓了回去。
而白姑娘也在其中,那些人似乎是往云南方向去了。
老鸨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她瞧不起的臭乞丐,竟然如此吓人。
那眼神如狼似虎的,好似马上就要吃人似的。
黑背老六将怀里的刀背在身上,掏出身上所有的银钱买了一匹快马。
就这样,冒着凛冽如刀的寒风,一路上快马加鞭。
黑背老六想起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这个他一眼就爱上的女人。
他们初见时并不是很愉快,白姑娘见他抽大烟,痛骂了他一顿。
她不是第一个骂他的人,却是第一个因为抽大烟而骂他的人。
也是黑背老六,遇到的第一个关心他的人。
白姑娘年轻的时候也不算很漂亮,但在他眼中却是最好看的那个。
他们相识的时候,白姑娘就已经是窑子里的窑姐。
白姑娘这一生,过得非常的苦。
年幼时失孤,被人贩子辗转几手,卖给了一个老头子当通房姨娘。
受尽蹉跎与苦难,又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卖到了窑子里。
辗转风尘后,白姑娘也曾遇到几个真心待她的男人。
不嫌弃她的出身,还愿意出银钱为她赎身。
只可惜,白姑娘眼高于顶,挑三拣四,还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妈妈骂她蠢,干她们这一行的,求的不就是个自由身吗。
有机会能脱离苦海,还非得赖在这窑子里,怎么着,想烂在这里发霉发臭啊?
白姑娘对此不屑一顾,那时候的她还不懂,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直到她遇到一个男人,对她百般照顾体贴,两个人蜜里调油过了好一段恩爱日子。
但到后来,男人变了。
他变得嗜赌如命,每次喝醉酒输了钱就会拿白姑娘出气。
等酒醒之后,又会对着白姑娘痛哭流涕的跪地道歉。
果不其然,心软的白姑娘原谅了男人。
可是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尝尽人情冷暖,酸甜苦辣的白姑娘,好似一朵美丽的鲜花渐渐在泥潭中腐朽。
光是吃喝嫖赌还不够,男人又染上了大烟,最后变成了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可怜的白姑娘,不仅要想办法养活自己,还得养活着男人抽大烟,稍有不顺,男人就又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这样的鬼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白姑娘不想再忍下去了。
她趁着男人吸了大烟正神志不清的时候,将他推进了后院的池塘里。
从此以后,白姑娘就不再对任何男人抱有期望。
男人,一个都不能信!
遇见黑背老六的那天,白姑娘正好送一个恩客出门,就看到一个乞丐坐在对面茶馆门口抽着大烟。
她一看到这个令人深恶痛绝的东西,就忍不住上前痛骂了他一顿。
自那以后,那个乞丐似乎就看上了她。
刚开始,白姑娘还在背地里骂这个乞丐是个贱骨头。
后来不管她问乞丐要多少钱,他就给她多少钱。
做她们这一行的,靠的不就是自己那身皮肉,她也就顺水推舟,拉着乞丐上了床榻。
一夜过后,没想到,这乞丐居然就缠上了她,还说攒钱替她赎身。
白姑娘将计就计,就在外借了那银钱,乞丐给她一点她就再借一点,这样他就能永远给她搞钱。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姑娘渐渐变成了一个年老色衰的窑姐。
恩客们也都厌弃了她,唯有那个乞丐,却依旧待她如初。
“我叫黑背,你叫什么?”
这是这么多年来,乞丐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白姑娘有些发笑,好歹也睡了这么多回,结果这臭乞丐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我叫白梅。”
从那以后,黑背老六时不时地会往白梅的房间‘丢东西’。
有时候是一件旗袍,有时候是当下时兴的胭脂,或者是一两件首饰。
黑背老六怕自己给白梅丢脸,始终都未与她当面相对。
一个又臭又脏的乞丐,天天给自己送钱,又不求别的,白梅巴不得多来几个这样的人。
男人这种东西,笨起来真是没边儿了。
夜晚,白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翻出乞丐送给自己的那些东西,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第二日,满心欢喜的黑背老六守在了青楼对面的茶馆前。
白梅出来了……
还是原先那件艳红色的旗袍,没有穿新的白色旗袍,身上也没戴任何的首饰。
黑背老六抿了口酒,告诉自己,没关系。
许是旗袍的颜色白姑娘不喜欢,又或者是图案不符合她的心意,也许她不喜欢首饰的款式……
白梅甚至有想过,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来呢?
但凡他早一点来,她还是那副天真爱做梦的年纪,或许她会试着去接受他……
可是现在,早已千疮百孔,化成一滩烂泥的她,还有什么可以给他的呢?
一个臭乞丐,一个烂窑姐。
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她又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想着想着,白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透过车棚去看外面的雪花。
早知道,就该再看那个臭乞丐一眼。
牛车摇摇晃晃的,车里的女人们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老启是长沙有名的人拐子,经常走南到北,但由于战乱,这一行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他正和别的拐子,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就听见有人在喊他。
“启拐爷,后面有人在追我们!”
老启回过头仔细一看,等看清后,头发都开始发麻。
怎么会是这个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