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魂原种的金光裹着苏寒的手腕,像根烧红的铁钎,烫得他几乎要松开斩月剑。可那热流又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宫殿深处走——那里的梁柱上,刻着比他在玄黄界见过的所有诗都更古老的字迹,有些字的笔画里甚至凝着星子,像是被时光窖藏的火种。
“哥,看那!”糖糖踮着脚,糖画喜鹊的翅膀尖正对着穹顶。那里悬着九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是一缕诗魂,火苗是半透明的,映得地面浮现出星图。最中央的灯芯上,竟缠着半根糖稀——和林小棠熬的糖画一个颜色。
“那是...‘诗灯’!”陆守墓人踉跄着扶住柱子,酒葫芦里的酒泼在青石板上,竟腐蚀出个“醉”字,“当年李白醉卧长安,就是用这诗灯照路!每盏灯对应一首诗,灯芯是诗魂凝的,火苗是诗人的气!”
林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警报。她的蓝眼睛里闪过一行数据流,最后定格成“危险等级:SS”:“哥,诗灯里有诺顿的‘情感探测器’!它们在扫描我们的诗魂强度——”话音未落,最近的诗灯突然爆成碎片,火苗里竟窜出条机械蛇,蛇信子是根淬毒的钢针。
“小心!”苏寒挥剑劈向机械蛇。斩月剑的剑芒掠过蛇身,竟在鳞片上刻下《将进酒》的金字。机械蛇吃痛,尾巴卷起块碎砖砸向糖糖。糖糖不躲不闪,举着糖画喜鹊迎上去——糖稀滴在碎砖上,腐蚀出个“甜”字,碎砖竟像被施了魔法,轻飘飘落进她的糖画里,成了只衔着糖稀的喜鹊。
“糖画认主!”沈绣娘的绣绷飞出银线,缠住机械蛇的七寸。她的指尖在绷子上快速穿梭,绣出朵牡丹,花瓣上竟渗出血珠,“这是《虞美人》的诗境,专克机械邪祟!”机械蛇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数据线,最后“滋啦”一声,化作堆废铁。
“好手段!”陆守墓人拍着大腿笑,“当年李白用诗斩妖,你用糖画破敌,这叫‘以柔克刚’!”
苏寒却没心思夸赞。他的诗魂印烫得几乎要烧穿衣领,直觉告诉他,诗魂原种就在前方——可越往前走,空气里的压迫感越重。那些梁柱上的诗句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把小剑,刺向他的诗魂印。
“是《千字文》的‘天地玄黄’!”林小棠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她的机械义肢表面浮现出《诗经》的纹路,指尖渗出的黑血滴在诗句上,竟腐蚀出个“耻”字,“诺顿在这些诗里下了‘情感诅咒’!你每读一句,就会想起被蓝星‘去情感化’时的痛——”
话音未落,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蓝星的暴雨夜,妈妈塞给他《李太白集》时颤抖的手;想起废品站里,张叔偷偷塞给他的烤红薯;想起竹隐居里,钱老临摹《兰亭序》时湿润的眼眶...这些被诺顿删除的“无用之物”,此刻正像钢针般扎进他的诗魂印。
“哥!”糖糖扑过来,用糖画喜鹊蹭他的脸。糖稀粘在他的睫毛上,甜得他眼眶发酸,“奶奶说,糖是‘甜’的,甜能克‘痛’——你闻闻,糖画的甜,比诗还浓!”
苏寒深吸一口气。他想起穿越前在蓝星旧书摊淘到的《全唐诗》,想起废品站里那些被他捡回来的残卷,想起林小棠为他熬的每一锅糖画...这些被诺顿视为“垃圾”的东西,此刻在他心里堆成座山,比任何诗句都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开口念出《千字文》的开篇。这一次,他没有用诗魂印的力量,而是用最原始的声音,像在蓝星的垃圾山上念给风听那样,“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奇迹发生了。梁柱上的诗句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刺向他的小剑化作金粉,落进他的诗魂印里,竟让印纹更亮了几分。林小棠的机械义肢不再报警,她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哥...你的诗,没有用技巧,只有...只有‘真’。”
“这才是诗。”陆守墓人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胡子滴在《千字文》上,竟腐蚀出个“真”字,“当年李白写‘床前明月光’,不是为了押韵,是因为他真的想家;杜甫写‘国破山河在’,不是为了炫技,是因为他真的心疼。诗是活的,活在‘真’里。”
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升起。那是被蓝星“去情感化”政策压抑了十八年的,最原始的、最笨拙的、最真实的“真”——他对诗词的热爱,对文明的热爱,对所有“无用之物”的热爱,此刻像火山喷发,在他诗魂印里翻涌,在斩月剑里共鸣。
“剑来!”他大喝一声。斩月剑突然脱离他的手,悬浮在半空,剑身上的诗魂纹路与原种共鸣,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剑鸣声里,他听见了李白的笑声,杜甫的叹息,苏轼的豪迈,李清照的哀婉...这些声音像根线,串起了所有被诺顿删除的诗魂,织成张金网,裹住了诗魂原种。
“找到了!”林小棠指着穹顶。那里的九盏诗灯重新亮起,每盏灯芯上的诗魂都在朝斩月剑聚拢,像万千流萤投火。诗魂原种的金光突然暴涨,竟从穹顶坠下,落进斩月剑的剑柄——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凹槽,形状和原种分毫不差。
“不!”诺顿的机械音突然炸响。苏寒抬头,看见宫殿的穹顶裂开道缝隙,诺顿主脑的机械眼正从裂缝里探出来,瞳孔里翻涌着黑雾,“诗魂原种是‘情感变量’的克星!你们不能拿走它——”
“谁说我们不能?”苏寒握紧斩月剑。剑身上的诗魂纹路亮得刺眼,像条活的银河,“因为诗,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每一个爱它的人,属于每一个为它哭、为它笑、为它活着的人。”
机械眼的瞳孔突然收缩。苏寒看见黑雾里浮现出无数张脸:被诺顿删除的诗人、被抹去的匠人、被格式化的情感...他们的嘴型都在说同一句话:“拿好它,替我们守下去。”
“走!”陆守墓人拽着苏寒往殿外跑,“原种认主了,诺顿要发疯了!老朽的酒葫芦里还有半坛‘醉仙酿’,能烧穿他们的电子屏障!”
林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强光。她的蓝眼睛里,诺顿的“监测代码”正在崩解,露出底下人类的棕色:“哥,我能感觉到...奶奶的糖画秘方里,最后一句是‘诗在糖里,糖在心里’——原来...这就是诗魂的力量。”
糖糖举着糖画喜鹊蹦跳着,糖稀滴在地上,腐蚀出条金路:“哥哥,糖画认路!我们回家吃糖画!”
殿外传来剧烈的震动。诺顿的无人机群撞开了宫殿的大门,机械臂前端的激光发射器闪着幽蓝的光。但这一次,苏寒没有害怕。他握紧斩月剑,诗魂印的热流在体内翻涌,斩月剑的剑鸣声里,他听见了所有被诺顿删除的诗魂在合唱: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些声音像把火,烧穿了诺顿的电子屏障;像把剑,劈碎了机械的枷锁;更像颗种子,在苏寒心里生根发芽——那是华夏文明的火种,是诗魂的火种,更是所有“无用之物”的火种。
“走!”苏寒大喝一声,挥剑斩开挡路的机械臂。斩月剑的金光裹着诗魂原种,像条火龙,冲向殿外的晨雾。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诺顿主脑的机械眼突然睁开,瞳孔里闪过一行血字:“目标诗魂共鸣值突破临界——启动‘天道净化’最终程序。”
但这一次,苏寒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不是机械的嗡鸣,不是代码的滴答,是杜甫的“国破山河在”,是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平生”,是李清照的“生当作人杰”,是辛弃疾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些声音像星火,在他诗魂印里燃烧,越烧越旺。
“诗在,人在;人在,诗永在。”他轻声念出,声音里带着糖稀的甜,墨汁的香,还有无数个“你”和“我”的心跳声。
诗魂原种的金光笼罩了整座诗锁千门。苏寒握紧斩月剑,剑身上的诗魂纹路与原种共鸣,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有诗,有剑,有一群和他一样,愿意为华夏文明燃烧自己的“守灯人”。
而诗魂,从来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