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倒也算干净,手臂和小腿处用粗麻绳绑着,身形板正,肌肉紧实。
总之就是不像个来这儿讨生活的人。
我干咳一声,走上前去:“这位少侠在这儿等着也不像是在招工,莫非在等有缘人?”
那人双手抱臂瞥了我一眼,声音低沉且沙哑:“无可奉告。”
听上去有点上岁数,刚才那声少侠恐怕是喊年轻了。
他不理我,我厚着脸皮又凑近了些:“垂钓还需愿者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人终于正眼瞧我,站直了身子,“下次不必打招呼,浪费时间。”
我张张嘴,想问关于冯夷的事情,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导致蝴蝶效应,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鄙人木白,相遇既是缘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天上来渡可没那么好闯,你们两位可想好了?”
“想好了,随时能出发。”
“那位姑娘呢?”木白侧着脑袋越过我看向月曦,“也想好了?”
“嗯。”陈月曦点点头,眼神坚毅。
“行,那跟着我。”
木白废话很少,得到回应之后丢下一句,抬腿就往大门口走。
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和陈月曦跟在他一左一右,远远看着门口几个看守的赤龙堂帮众,难免有些紧张。
木白,这个名字不对劲。
冯夷化名二马,难道木白也是……柏,柏飞沉?
几乎同时,两道不同的电子声音从我脑海中此起彼伏。
【恭喜宿主解锁关键人物——悬剑 柏飞沉。】
【检测到副本出现异常,正在为参与者上传日志——已完成。】
“等一下!”
一道呵斥将我拽了回来,抬眼望去,门口的赤龙堂看守正打量着我们三人:“你们几位怎么看着有点面生?黄河水浑,走得哪条道啊?”
“并肩子,赤脚踩泥塘,赤龙过大江。”柏飞沉答的利索,语气读不出任何情感。
“哦?赤龙道?”那看守还是有些不信,上前半步凑近他,“苦窑开山并肩堂,你这带着面罩,我们办事很为难嘛。兄弟方便摘一下不?”
“鬼渡阻水见龙王。”柏飞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面罩扯下来,“不错,很谨慎。”
“哎呦!柏哥!”看守马上干笑两声,语气也不再那么凶狠,“失敬失敬,你看看这事儿整的。”
“无妨。”柏飞沉重新将面罩戴上,回头比划了一下我和月曦,“这是我哥家的一对兄妹,在外地混不下去了,我今儿带他们回家。”
“原来如此,快请进吧,这大风刮着,一会儿估计要下雨呢。”
柏飞沉点点头,招呼也不打继续向前带路。
我俩连忙跟上,继续向里走。
泥巴小路上横着几块木板防滑,我们一行顶着风继续深入。
柏飞沉身形挺拔,走的笔直,从没回头,就好像我俩没跟着他似的。
刚才面罩也只摘了一下,我没来得及看见他正脸,他就已经重新戴上了。
陈月曦凑近我,压低声音:“他刚才说他叫木白,为啥门口那个看守却叫他柏哥啊?”
我不动声色向前瞥了一眼柏飞沉,知道我们现在这个距离,说的话完全能被他听见,清清嗓故意道:“因为他原名叫柏飞沉,他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咱。”
“为啥呀,这名又不是不好听,”陈月曦琢磨着,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比划着方块,“等等,柏飞沉是不是在那个……”
话音未落,天边忽然乍现一道白光,将远处的大吊桥照亮。
“轰隆!”
雷声比光慢些,等光芒褪去才隐隐传来。
“咳!”柏飞沉咳嗽一声,侧过头来指着那吊桥,“那个是共工吊,咱们最后就是要到那上面去。”
他说着,转身走向右侧。
一个小型吊桥吊着什么东西坠在河上,周围一圈的房檐下蹲着四五个赤龙帮帮众。
柏飞沉找了个掩体缓缓蹲下身子,我们也紧紧跟上。
“那个就是共工吊的钥匙,把他夺下来,下手轻些。”
“知道了。”
我和月曦猫着腰,一左一右冲下去。
对付大量单体敌对单位最快的奇术,百鬼打穴手说第一,没术敢说第二。
一通点穴手将几人定晕,月曦紧接着反手甩一扇子吹去,小型龙卷风卷着他们,直直落到屋檐角落处的茅草堆上。
“好身手。”柏飞沉说着起身踱步走来,语气平淡,完全没听出有赞许的意思。
虽然如此,我还是回了一句:“多谢夸奖。”
翻身跃向操作台,我三两下就将钥匙调转方向,落在旁边的羊皮筏子上。
柏飞沉先一步跨上羊皮筏子割下绳索,端起竹篙。
我扶着月曦站上木筏蹲下身子稳住身形。
“轰隆——”
又是一声雷响,豆大雨点紧接着砸下,陈月曦下意识缩缩脖子。
“江湖风浪大,总得借场雨,才能把人给洗干净。”柏飞沉一边划着竹篙,一边说道。
“脏的就是脏的,洗不干净。”我淡淡回应一句,“干净的也一直干净,不用洗。”
他微微侧头看向我,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我猜他是在暗指朱鱼的死和朝廷,但这一声轻哼又不得不让我怀疑我自己这是会错了意。
冯夷啊冯夷,你在哪儿啊,这个柏飞沉我摸不清楚他的心啊。
“红袖招酒楼到了,前面还有个水阀,你去弄开。”他用几乎命令的语气同我说着。
“好——都听柏前辈的。”我拉长声音,跳下木筏。
原以为他要反驳我哪怕一句,没想到的是他什么都没说。
河边台阶上,一名帮众冲远处喊着:
“又他娘的下雨,这雷打的,啥都听不清。”
“你说啥?”
“我说!今儿这雨下的!跟朱帮主出事儿那天一模一样!晦气!”
“你他娘说点吉利的——”
我和月曦冲上去,三两下将门口帮众处理掉。
屋子里又传来一段对话。
“娘……好饿,娘再给小宝画个饼吧?”
“小宝乖,娘现在就做。娘先在盆里加细细的白面,然后再往里面倒水,一边倒一边揉,揉成光光的面团儿。”
我皱着眉毛,收了剑向屋里走去。
“面团发好了,就片成小鱼儿似的一剂剂,摊平了打成卷儿……”
屋内角落,一对母子正蜷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