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地狱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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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逃命，还是下地狱？”
贺兰敏染血的拇指死死碾过她婚戒内侧那道象征着倒计时的冰冷刻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金属刻纹连同她的指骨一起磨碎。他喷吐出的气息滚烫，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近乎实质的疯狂，如同淬了剧毒的刀锋，狠狠抵在她冰凉的耳际肌肤上，割裂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时间被拉长、扭曲。每一毫秒都灌满了铅。
田翠的视线越过贺兰敏紧绷如岩石的肩膀，凝固在正前方。四支黑洞洞的枪口，在密室里疯狂泼洒的血红警报光线下，如同死神的瞳孔，冰冷、稳定，却又带着一丝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那是人类手指在巨大压力下，肌肉无法完全控制的生理反应。保镖首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透过瞄准基线，死死锁定了贺兰敏的后心，更锁定了被他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的自己。那根戴着战术手套的食指，正以一种缓慢而致命的速度，压向冰冷的扳机护圈。只需要再向下几毫米，便是雷霆万钧！
氧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田翠的心脏在肋骨牢笼里疯狂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眩晕和濒死的冰冷。逃？往哪里逃？门外走廊必然还有更多贺兰容华的爪牙！这些保镖显然是老爷子最核心的死士，只听从他一人的命令！贺兰敏刚才的警报……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除！贺兰容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这书房密室，就是为她准备的最终囚笼！一旦被擒，脑机接口抹除记忆，或者更直接的，成为那个匹配率99.8%的“最佳供体”……生不如死！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海，瞬间淹没了她。绝望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吞噬她最后的光亮。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恐惧碾碎的千钧一发！
剧痛！
尖锐的、几乎刺穿灵魂的剧痛，猛地从掌心炸开！
是她自己的指甲！在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早已深深、狠狠地嵌入了柔软的掌心皮肉之中！鲜血瞬间濡湿了指缝，那钻心刺骨的锐痛，如同黑暗中一道撕裂混沌的惨白闪电，狠狠劈开了她几乎被恐惧冻结的思维！
混沌退散，一线清明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涌入脑海！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下瞥去——
那张该死的、泛黄的、如同诅咒般的照片，就静静地躺在她脚边厚重的地毯上！贺兰敏的母亲林薇，年轻温柔的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光辉，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的后颈，那一小片裸露的肌肤上，那枚形如三瓣火焰的浅褐色疤痕，在疯狂闪烁的血色警报光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一模一样！
和她自己后颈上那个伴随了她二十多年、承载着孤儿院大火噩梦的疤痕，分毫不差！
嗡——
大脑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不是猜测，不是推理，是赤裸裸的、无法辩驳的视觉铁证！贺兰敏母亲的婴儿，和她……拥有同样的印记！这意味着什么？火灾？孤儿院？被抢走的吊坠？贺兰容华疯狂的追杀？贺兰敏讳莫如深的痛苦？所有零碎的、充满矛盾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张照片粗暴地、残忍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甚至不敢去触碰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真相！
她不是偶然被卷入的棋子！她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这盘血腥棋局里，一个被精心隐藏、甚至是被刻意抹去的……关键部件！贺兰容华要的，或许不仅仅是她的器官，更是要彻底抹杀这个“印记”所代表的存在！贺兰敏那些复杂到极点的眼神——痛苦、挣扎、愤怒，甚至那一丝荒谬的怜悯……难道……
“那就把地狱烧穿！！！”
一声嘶哑到破音的狂吼，毫无预兆地从田翠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的不再是恐惧，而是被欺骗、被玩弄、被当作物品般算计了二十多年所积压的所有愤怒、不甘和破釜沉舟的毁灭欲！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亮出所有獠牙的困兽！
在保镖首领食指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在贺兰敏染血的气息还喷在耳际的刹那——
田翠动了！
她没有被恐惧压垮，反而被那照片和掌心的剧痛彻底点燃！她没有选择推开贺兰敏这个唯一的“盾牌”去博取渺茫的逃生机会，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近乎自杀的举动！
她那只被贺兰敏攥住、沾满两人鲜血的左手，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是挣脱，而是反手死死扣住了贺兰敏染血的手腕！五指如同钢钩，深深陷入他紧绷的肌肉！同时，她整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借助后背撞击保险箱的反作用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向贺兰敏的怀里撞去！不是逃离，而是将自己更深地送入“盾牌”之后，同时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贺兰敏的身体侧面！
这完全不合常理的动作，让贺兰敏的身体猛地一晃！他正全神贯注地面对着保镖的枪口，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构筑屏障，根本没料到身后的田翠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而且是向着他的方向发力！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撞一扯！
“砰！砰！砰！砰！”
沉闷而巨大的枪声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震耳欲聋！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令人头皮发麻！
四颗子弹，带着致命的动能，擦着贺兰敏刚才站立位置的空气，狠狠射入了他们身后的墙壁和沉重的保险箱！
“噗噗噗！” 子弹嵌入厚实橡木墙板和特种合金保险箱的声音沉闷而恐怖，炸开木屑和点点火星！
千钧一发！贺兰敏的身体被田翠那搏命般的一撞一扯带得向侧面踉跄了半步！正是这半步，让原本瞄准他心脏和后脑的子弹，全部落空！
“操！目标移动！压制！” 保镖首领的怒吼在枪声余韵中格外刺耳。四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反应极快，枪口瞬间调整，试图再次锁定因移动而暴露更多角度的贺兰敏和他身后的田翠！
生死只在毫厘！
贺兰敏在被撞开的瞬间，眼中那冰冷的算计、压抑的痛苦瞬间被一种纯粹的、近乎毁灭性的疯狂所取代！田翠那声“烧穿地狱”的嘶吼，像投入滚油的火星，将他心底积压的所有黑暗、愤怒和早已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点燃！
警报的尖啸如同地狱的号角，血红的光芒是他眼底疯狂之火的燃料。
在保镖们调整枪口、手指再次扣向扳机的致命间隙——
贺兰敏动了！快如鬼魅！
他没有试图稳定身形，反而借着田翠撞击的力道，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一直被田翠死死扣住的染血手腕猛地一翻、一拧，反客为主，瞬间挣脱了田翠的钳制，同时化被动为主动，一把将田翠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前倾的身体更紧地揽向自己身后！
这个动作让田翠的脸颊几乎贴在了他剧烈起伏的后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肌肉贲张的力量和搏命的心跳。
与此同时，贺兰敏空出的右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快如闪电般探出！目标不是保镖，而是他身侧那张沉重的、摆满了古董和厚重书籍的红木书桌！
“哗啦——！！！”
他染血的手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扫过桌面！昂贵的青花瓷笔筒、沉重的黄铜地球仪镇纸、一摞硬壳精装书籍……如同被飓风席卷，稀里哗啦地朝着门口四名保镖的方向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碎片飞溅！纸页狂舞！沉重的镇纸带着呼啸的风声！
这突如其来的、范围巨大的物理攻击，瞬间打乱了保镖们的射击节奏！他们不得不下意识地抬手格挡或躲避飞来的杂物，刚刚调整好的瞄准线再次被打断！
“找死！”保镖首领怒吼，试图拨开砸到眼前的厚重书籍。
就是现在！
贺兰敏眼底的疯狂火焰燃烧到极致！他揽着田翠，在制造混乱的瞬间，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朝着书房内侧、远离保镖和门口的方向猛扑！
目标——那面巨大的、镶嵌着落地镜的墙壁！
“抱紧！”贺兰敏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在田翠耳边炸响。同时，他揽在她腰侧的手臂骤然收紧，巨大的力量几乎让她窒息。
田翠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双手死死环抱住贺兰敏紧窄的腰身，整个人如同藤蔓般紧紧贴在他背上！
下一秒，贺兰敏抱着她，如同一颗人形炮弹，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那面光洁如新的巨大落地镜！
“不——！”田翠的尖叫被堵在喉咙里。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碰撞和骨骼碎裂声！
“咔嚓——轰隆！”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后，紧接着是沉重的、仿佛机关转动的闷响！那面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巨大落地镜，在贺兰敏撞上去的瞬间，竟然如同被激活的伪装门扉，猛地向内翻转、塌陷！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狭窄通道入口！一股带着霉味和陈旧灰尘的冷风瞬间从通道深处涌出！
密道！这书房里竟然还有第二条密道！这才是贺兰敏真正的底牌！
贺兰敏抱着田翠，借着巨大的冲力，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狼狈不堪地摔进了那突然出现的黑暗通道之中！
“拦住他们！”保镖首领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再次响起的枪声被甩在了身后。
“砰！” 沉重的镜面门扉在两人滚入的瞬间，在某种机簧的作用下，猛地回弹，轰然关闭！将外面刺耳的警报、闪烁的红光、保镖的怒吼和致命的子弹，全部隔绝！
世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两人粗重、凌乱的喘息声，在狭窄、冰冷的通道里剧烈地回荡。
田翠被摔得七荤八素，后背撞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疼得眼前发黑。贺兰敏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暗中，她感觉到贺兰敏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他的手似乎摸索着按向了墙壁某处。
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啪嗒。
一点幽蓝色的、极其微弱的光芒在通道深处亮起，勉强照亮了前方陡峭向下、仿佛通向无尽深渊的石阶。
借着这微弱的光，田翠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好对上贺兰敏低垂下来的视线。
警报的红光被隔绝了，但另一种更幽暗、更疯狂、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火焰，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里无声地燃烧着。汗水混着几缕鲜血从他额角滑落，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滴下，砸在田翠颈侧的皮肤上，冰冷粘腻。
他看着她，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在幽蓝的微光下，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悲怆的疯狂。
“欢迎来到地狱第一层，田律师。”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腥气，“抓紧了，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