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通感炼狱·迟来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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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别墅，地下密室。
绝对的寂静被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循环过滤系统的低鸣，培养舱液体的轻微晃荡声，仪器待机的微弱指示灯…所有属于机械的声响，都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吞噬了，只剩下压抑的心跳声在耳膜上鼓噪。
贺兰敏推开通往密室区域的最后一道合金气密门，带着一身雨夜的湿冷和码头硝烟的肃杀气息。他的脚步沉稳，却每一步都踏在绷紧的神经上。码头夺命的枪声、燃烧的警车、那颗停止搏动的诡异心脏、周景明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所有纷乱的画面都被他强行压下。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定了密室深处的手术台。
田翠。
她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沉睡在冰棺中的公主。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两弯脆弱的阴影。生命体征监测仪上，代表心跳和呼吸的曲线平稳而微弱，是一条几乎休眠的直线。苏瑾宜注射的“摇篮曲”稳定剂，如同最坚固的冰层，将她汹涌的意识海彻底冻结。
然而，贺兰敏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早已熄灭。那个在码头废墟上、与hS03冷藏箱内心脏搏动完美同步的特殊频率信号…消失了。就在那颗心脏彻底停止跳动、维生系统被子弹摧毁的瞬间，田翠意识深处那顽强挣扎的波动，也如同被掐灭的火星，归于彻底的死寂。
失败了？
那微弱的共鸣，终究没能唤醒她？
还是说…那强行中断的共鸣，如同拔掉垂死病人的呼吸机，加速了她的沉沦？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攫住了贺兰敏的心脏。他走到手术台边，垂眸看着田翠沉睡的脸。指尖微微抬起，似乎想触碰她冰冷的额头，确认那最后一丝温度的存在，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
他不敢。
怕惊扰了这虚假的平静。
更怕触碰到的，是彻底的冰冷。
“她…没有变化。”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绝望。
贺兰敏缓缓转头。苏瑾宜蜷缩在控制台旁边的阴影里，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中。她身上还穿着沾有血污和营养液的无菌服，长发凌乱，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空壳。她的目光没有聚焦，茫然地盯着冰冷的地面。
“那个编号…hS03…” 贺兰敏的声音低沉，如同在冰面上摩擦，“里面，是一颗被特殊保存的心脏。表面嵌着同样的族徽芯片。它刚刚…在码头被毁了。”
苏瑾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埋在臂弯里的头埋得更深了，肩膀无声地抽动。她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早已预知结局的绝望。
“那枚芯片被抢走了。”贺兰敏继续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苏瑾宜的反应，“周景明干的。”
听到“周景明”的名字，苏瑾宜猛地抬起头！她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疯狂的恐惧！“是他！一定是他！他毁了晚晚！他还要毁掉一切！他拿芯片…是要…”
她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又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呜咽。
贺兰敏眼神一凛。苏瑾宜知道什么！关于那枚芯片！关于周景明的目的！关于“普罗米修斯计划”更深的内幕！
“芯片有什么用？”贺兰敏逼近一步，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苏瑾宜，告诉我！那枚芯片，是不是控制‘摇篮曲’的关键？是不是…启动最终‘入住’的钥匙？！”
苏瑾宜只是疯狂地摇头，呜咽声越来越大，带着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在鼓面上，猛地从培养舱方向传来！
贺兰敏和苏瑾宜同时一震，猛地转头！
只见浑浊的营养液中，那个漂浮着的“苏晚晚”克隆体，不知何时停止了流泪。她的左眼依旧是初生婴儿般的懵懂和恐惧，但右眼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幽蓝光芒，此刻却如同被浇了油的鬼火，骤然炽亮起来！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光芒！
她的身体不再是无意识的漂浮，而是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态！她的右手，那只曾经在玻璃上划出“hS03”的手，此刻正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机械而沉重地，狠狠砸在培养舱厚重的内壁上！
“咚！咚！咚！”
每一下撞击，都让培养舱剧烈地震颤！浑浊的液体翻涌起更大的气泡！连接着她的残存管线绷得笔直！维生系统的警报灯因为冲击力而疯狂闪烁！
“晚晚！不要！停下！”苏瑾宜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向培养舱，双手拍打着冰冷的玻璃，试图阻止里面那个诡异的存在，“别伤害自己！姐姐在这里！姐姐在…”
然而，里面的“苏晚晚”置若罔闻。那双诡异的眼睛（左眼恐惧，右眼幽蓝燃烧）透过浑浊的液体和厚重的玻璃，死死地、怨毒地锁定了手术台上沉睡的田翠！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要穿透空间壁垒的疯狂恨意！
“是她…是她…污染…了…晚晚…”苏瑾宜绝望地哭喊着，眼神怨毒地射向田翠，“是她…害了…晚晚…”
贺兰敏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绝不是苏晚晚！这是田翠残留在克隆体内的通感力量碎片！是“钥匙”标记物失控的怨念！它在憎恨田翠的本体！它在试图…毁灭这个“源头”？！
“咚！！！”
更加沉重的一击！培养舱坚固的玻璃内壁，竟然被砸出了一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警告！载体LV-01生命体征异常！神经活动失控！物理结构受损！建议立刻进行强制镇静！”冰冷的电子音急促响起。
“不！不能镇静！会伤到晚晚！”苏瑾宜尖叫着阻止。
“咚！！！”
又是一记重击！那道裂痕瞬间扩大、蔓延！浑浊的液体开始从缝隙中渗出！
培养舱，要破了！
贺兰敏瞳孔骤缩！一旦舱体破裂，里面那个被污染、充满怨念的存在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是强行摧毁这个危险的克隆体，还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狂暴的克隆体吸引的瞬间——
手术台上，田翠的身体猛地绷紧！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的双眼依旧紧闭，但眼睑下的眼球却在疯狂地转动！幅度之大，几乎要冲破薄薄的眼皮！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怪响！苍白的额头上，青紫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根根暴凸、蜿蜒虬结！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病号服！
“田翠！”贺兰敏瞬间转身扑向手术台！他看到了！田翠的太阳穴附近，之前脑机接口留下的印记处，皮肤诡异地鼓起、收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钻动、撕咬！一股无形的、狂暴的精神波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正从她体内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
“反噬！是反噬！”苏瑾宜也看到了田翠的异状，脸上露出惊恐，“芯片被毁…共鸣强行中断…回流的精神风暴…压不住了！‘摇篮曲’稳定剂的封印…要破了！”
封印要破了？！
田翠的意识…要强行苏醒了？！
但在这狂暴的、失去控制的精神风暴中苏醒？！她的意识海…会瞬间被撕碎！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叫，猛地从田翠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她的身体在手术台上剧烈地弓起、扭曲！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生命体征监测仪上，那条平稳的直线瞬间变成了疯狂跳动的、如同癫痫发作般的尖峰乱流！
“砰！！！”
几乎是同一时刻！培养舱内，“苏晚晚”的最后一记重拳狠狠砸在玻璃裂痕的中心点！坚硬的强化玻璃终于彻底崩碎！浑浊的、带着腥甜气味的营养液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玻璃碎片，轰然倾泻而出！将扑在舱前的苏瑾宜瞬间冲倒在地！
一个湿漉漉、赤裸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影，随着水流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苏晚晚”…不，是那个被污染的载体LV-01！她挣扎着，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态，僵硬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浑浊的营养液顺着她苍白完美的躯体流淌。左眼依旧流着清澈的泪水，充满了纯粹的恐惧。而右眼，瞳孔深处那点幽蓝的光芒却炽烈如同燃烧的鬼火，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毒，死死锁定了手术台上痛苦挣扎的田翠！
她张开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一步一步，僵硬地朝着田翠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苏瑾宜被营养液冲得晕头转向，呛咳着，看到“妹妹”走向田翠，发出更加绝望的哭喊：“晚晚！不要！回来！”
贺兰敏站在手术台前，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礁石！他一只手死死按住田翠因剧痛而疯狂摆动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丝支撑，另一只手已经探向腰后，握住了冰冷的枪柄！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在濒临崩溃的田翠和步步逼近的、充满杀意的克隆体之间急速扫视！
保护田翠！还是…摧毁这个被污染的威胁？！
就在克隆体冰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手术台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惊雷炸裂，猛地从密室入口方向传来！
不是幻觉！
是真实的、带着硝烟和杀意的枪声！
子弹呼啸着，几乎是贴着贺兰敏的耳际飞过，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地射向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手术台旁边的控制台！
“啪嚓！”控制台的主屏幕瞬间被击穿，爆出一团刺目的电火花！
贺兰敏在枪响的刹那，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猛地抱着田翠向旁边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子弹的轨迹！两人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呃！”田翠在剧烈的翻滚和撞击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那双紧闭的眼睛，却在枪响的瞬间猛地睁开了！
不再是沉睡的平静！
不再是濒死的涣散！
而是一种…被强行从最深沉的黑暗和剧痛中拽回现实的、极致的茫然和痛苦！
她的瞳孔在涣散与聚焦之间疯狂挣扎，视野一片血红！混乱的记忆碎片、被封印撕裂的痛苦、克隆体冰冷的杀意、还有那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刚刚被强行撕裂的意识！
而在这片混乱的、血红的视野中心…
她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画面——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挺拔如枪的男人（贺兰敏！）…他挡在她的身前…他的胸口…一朵刺目到令人窒息的…血花…正在…缓缓绽开！
“不——！！！” 田翠的尖叫声，混合着喉咙里涌出的鲜血，凄厉地响彻了整个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