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升本以为,凭自己的勤奋和深厚的积累,应付这次期末是很轻松的。
但是,当他做语文试卷时,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速度变慢了,没有之前那么灵敏了。
下午考数学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无论是计算速度还是解题思路,总感觉不是很顺畅连贯。
仿佛他之前练出的解题直觉,正在慢慢消失,捕捉正确思路的敏感和意识,也慢慢消失了。
而且,答题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很疲惫和煎熬,再也没有之前那种信手拈来的从容和亢奋了。
或许是英语的难度不大,他反而答得比较轻松,没有那种强烈的不适感。
政治历史等副科,他也凭着自己扎实全面的记忆能力,答得相当不错。
全部考试结束后,就只剩下等成绩单了,林东升也暗松了一口气。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次考试带来的不同感觉,林东升也彻底警醒了,打算在暑假期间,除了帮父母干农活,一定要继续保持学习的强度和解题的节奏。
在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林东升才不经意看到了自己日记本上的字迹。
虽然有点生气苏文浅又自作主张,翻看自己的日记本,但看到她在上面留下的娟秀文字,林东升还是很快原谅了她,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以苏文浅的聪明,加上最近很多人“谈肝色变”,他估计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病情。
但是,这几天她对自己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说明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又或者,她比大家更早地打完了疫苗,产生了抗体。
和朋友一起回家的时候,郑山博高兴地露出了自己右边的手臂。
“干啥,秀肌肉啊?”林东升不解地问道。
“你看到上面的针眼没,上周末我爸带我去打完疫苗了。”郑山博开心地说道。
“羡慕你还可以打疫苗。”林东升说道。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种情况,真的不算啥,有些人携带一辈子,啥事也没有。但如果你过度担忧,反而可能会加重病情。”郑山博说道。
“道理我都懂,可心里难免别扭,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林东升轻叹道。
“慢慢来,我爸刚确诊的时候,我们全家也是愁云惨淡,现在每天按时喝中药,一餐一大碗,似乎也没啥。”郑山博说道。
“中药不苦吗?”林东升问道。
“超苦的,我尝了一口,连吃了三大勺红糖才压住!”郑山博说道。
“你纯粹就是想多吃几口糖吧。”林东升调侃道。
“真的苦,不骗你,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而且熬中药也特别费时间,我妈天天抱怨,满屋子的味道。”郑山博说道。
“不提这个了,你每次一提起来,我就忍不住心跳加速,人果然都是怕死的……”林东升感慨道。
“怕死才正常,不怕死的早就死完了。你这次请假那么久,期末发挥得怎样?”郑山博问道。
“应该不会太差,但可能也不会太好,年级前十吧。”林东升说道。
郑山博一阵无语,说道:“我要是期末能考到年级前十,我爸妈得高兴坏了,甚至可能带我去木兰山。”
“木兰山在哪?好玩吗?”林东升好奇地问道。
他想到自己长这么大了,似乎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出去玩过,突然生出了出游的念头。
特别是看到奶奶突然就这么走了,第一次意识到时间的残酷和人世的无常。
“我也没去过,听说山很高,有很多佛可以拜,挺灵的。”郑山博说道。
“我从来不信这些,我妈倒是挺相信的,但她信了这么多年,咱家的日子也没有真正好起来。”林东升直言道。
“你这也太功利了,拜佛求的是平安和心安。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佛祖他老人家根本忙不过来。”郑山博说道。
“既然拜了没用,拜他干啥,咱们这点小事,他根本不会关注和在乎,如果哪天我体内的病毒突然消失了,我就信。”林东升说道。
“先有因,后有果,你这是因果倒置。”郑山博闷着头骑了好几分钟,才憋出这句话来。
“这话也是你妈说的吧,听着就很有禅意。”林东升笑道。
“不然呢?”郑山博也笑。
寒假冷,暑假热,但比起寒假,林东升更喜欢暑假。
一来假期漫长,他能做许多事情;二来,还可以到村里的水塘游泳,特别惬意。
但今年的情况略有不同,因为天旱,村子旁边的几个水塘都见底了,村里连吃水都要到上千米远的深水塘里挑。
父亲每次挑水回来,都会咳嗽很久,看得林东升特别心疼。
本来他想自己去帮忙挑的,但是父亲不同意,说他本来就长得矮,再这么压下去,恐怕连武大郎都比不过,将来连找媳妇都困难。
因为天旱,村里有几家经济条件较好的,已经自己花钱打了水井,比如林光辉家,就在门口找人挖了一口。
他们运气好,只挖了十多米,就打成了,涌出的水源源不断,特别清甜。
但他的邻居就惨了,与林光辉家相隔不到二十米,一口气挖了三十多米,才终于打通,水量也小,最后双方还扯了一皮,让打井的人少收了一些钱才算完事。
“今年算是白忙活了,田里的水稻干得丢个烟头都能烧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有财愁容满面。
“往年遇到这种情况,村里不是会主动找上面的水库买水过来吗?”李小兰问道。
“买不到了,上面的水库也干了,六十多年没干过水了,听说里面的青鱼,都有一百多斤重。”林有财说道。
“这么大吗?咱们也去抓一条。”林东升兴奋地说道。
“晚了,那些人消息守得严,鱼抓完了才向外透露的。说起来,当初在山里挖水库的时候,我们村还去赚过工分。”林有财说道。
“那水库深吗?”林东升问道。
“相当深,天然的山谷,修好之后,蓄满了水,最深的地方有一百多米,那时候有胆大的下去游泳,刚游出几米,就冻得抽筋了,水特别凉。”林有财说道。
“难怪里面的青鱼能长那么大,换作我们这边的水塘,最多两三年就干一次,根本不可能长大。”林东升。
“现在就盼着能下一场大雨,没有老天爷同情,今年咱们就要绝收了,连公粮都交不上。”林有财叹道。
又过了两天,村子周边池塘里的水也干没了,村里耕牛的饮水也成了困难。
林东升每天都要牵着老黄牛走很远一段距离,才能解决它的基本饮水问题。
而且,不止是他们林家村,整个河西镇今天都发生了大旱。
最终,整个镇子的干旱问题,终于引起了上级领导的重视。
有天下午,林东升还看到有几辆小汽车开进了村子,他们下来后,认真地观察了村里水塘及周边农田的具体情况。
等到车子开走之后,林东升才听村里人说,刚才来的是市里的领导。
当天晚上,两辆满载水源的消防车开进了村里,村长开始通知大家,每户暂时可以去接两桶饮用水。
不仅是他们村,隔壁一些干旱比较厉害的村子,也有消防车送来了人的吃水。
很快,在市里的调配下,更远水库的水也沿着水渠流进了村里的水塘,稻田的基本用水问题,也勉强得到了解决。
农田的用水问题得到重视后,林有财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了。
而林东升第二天也起了个大早,趁太阳还不够晒,赶紧骑车去学校拿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