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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谷的风似乎带着无数细小的冰刃,吹打在靛青与灰色的斗篷上,发出沙沙的碎响。硫磺混杂着冰寒的气息越来越浓,前方的路也愈发倾斜向下。

手腕上的锁链印记传来持续不断的灼热感,像一颗不安分的火炭,灼烤着叶晓晓的神经,无声地催促着她前进的方向——东北方,冰髓矿坑。

当那道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兽咽喉般的矿坑豁口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叶晓晓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视野瞬间被撕裂开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黑洞!层层叠叠、扭曲狰狞的黑褐色岩壁在弥漫的硫磺烟尘中若隐若现,狰狞的裂缝如同巨兽干裂的皮肤,深不见底。

浓稠得几乎化作液体的硫磺蒸汽从坑底深处蒸腾而上,在冷冽的空气里凝结成一片片浑浊、带着刺鼻酸腐气息的黄绿色毒雾。

坑壁上,大大小小的岩穴如同密集的脓疮,无数暗黄色、粘稠如油脂的液体从中蜿蜒淌出,顺着嶙峋的岩石流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所过之处,坚硬的黑岩留下焦黑腐蚀的痕迹,升腾起袅袅呛人的烟雾。

空气中,那沉重得如同远古巨兽沉睡时的心跳声——砰咚…砰咚…——清晰地震动着耳膜,每一次律动,都仿佛敲打在灵魂深处,引动着整个矿坑边缘的岩体发出嗡嗡的低鸣。

南霜月停在坑口边缘,灰色斗篷在翻滚的热风中猎猎作响。

她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无声地扫过那些流淌着腐蚀酸液的岩穴洞口,扫过坑壁上那层层叠叠、仿佛被巨力反复犁过的奇特沟壑痕迹。

那些痕迹深入岩体,绝非自然风化,更像是某种极其沉重的生物长年累月爬行磨砺留下的印记。

一些靠近坑口、最为巨大的沟壑尽头,赫然分布着深邃的孔洞,边缘残留着暗绿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粘稠污渍。

她周身的气息彻底沉凝下来,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器。

连悬浮在她身侧的【极夜】,那幽暗的剑身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影翳,无声地警戒着。

叶晓晓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手腕上的锁链印记灼热得几乎让她麻木。

她用力裹紧靛青色的斗篷,试图驱散那股无孔不入的、混杂着硫磺恶臭和酸腐气息的寒意。

四周太安静了,除了那地底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轰鸣。

那些流淌着毒液的洞口,像无数只恶毒的眼睛,让她脊背阵阵发凉。

“跟紧。” 南霜月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刮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她没有回头,径直踏向了矿坑边缘一处相对平缓、但布满细小碎石和黑色冰粒的斜坡。

脚下是粗糙硌人的岩石和冰碴,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硫磺蒸汽形成的黄绿色毒雾缭绕在身边,视野不足十丈。手腕上的锁链猛地一紧,传来一个清晰的讯息:保持距离!

叶晓晓连忙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踩着南霜月踩过的位置前进,生怕弄出一丁点多余的声响。

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咚咚咚地与坑底的震动渐渐重合,分不清哪个更响。

寂静中,只听见自己紧张的喘息和前方南霜月斗篷偶尔拂过岩石的簌簌声。

就在她们沿着斜坡深入矿坑不到百丈,即将绕过一块突出岩壁的巨大鹰嘴岩时——

“咔…咔嚓!”

叶晓晓全神贯注于脚下,没注意到一块掩藏在硫磺烟雾下的、被腐蚀得疏松不堪的黑色薄冰!脚掌落下,冰面应声而裂!

那碎裂声在死寂的矿坑里,不啻于一声惊雷!无比清脆,无比刺耳!

“糟了!” 叶晓晓脑中轰然炸响!瞳孔骤缩!手腕上的锁链瞬间爆发出灼热的警讯!

几乎是声音传出的同一刹那!

嗡——!!!!

整个矿坑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那沉缓的“心跳”轰鸣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遍布所有角落、如同无数厚重石板被强行摩擦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震颤!

“吼——————!!!”

一声远比昨夜“血鳞腐妖”更加沉重、更加暴虐、仿佛源自大地肺腑深处的恐怖咆哮,裹挟着无边的狂怒与惊扰睡眠的狂躁,猛地自矿坑最深处爆发!

轰隆——!!!

如同大地崩裂!

十几条从不同岩穴中喷涌而出的、粗壮如巨蟒的粘稠酸液洪流,如同被触怒的狂龙,瞬间撕裂弥漫的毒雾!

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自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朝着声音来源处——也就是叶晓晓和南霜月立足的斜坡鹰嘴岩下方——狠狠攒射、覆盖而来!

酸液洪流呈现刺眼的暗绿色,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得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速度之快,覆盖面之广,根本避无可避!要将两人连同那块岩石彻底淹没、溶化!

死亡的阴影,带着浓烈的硫磺与酸腐气息,瞬间降临!

叶晓晓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眼中只剩下那遮天蔽日般涌来的暗绿色酸液洪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前面的南霜月骤然动了!

她没有转身!

没有出剑!

在酸液洪流喷发的瞬间,她仿佛是早已预知一切!原本前行的脚步猛地变成了一个沉腰屈膝、踏碎脚下岩石的顿步!

整个身体瞬间由前倾化作一堵铁铸的壁垒!同时,那只没有持剑的左手闪电般向后探出!

不是拉!是抓!

冰冷、稳定、带着不容抗拒巨力的手指,如同钢铁钳锁,精准而粗暴地一把扣住了叶晓晓胸口的衣襟!

力道之大,扯得叶晓晓闷哼一声,身体瞬间被一股沛然巨力向前猛拽!

同时,南霜月借着向后抓扯的力量和自己顿步下沉的重心,整个人如同被强力弹簧拉回的弓,紧抓着叶晓晓,硬生生地向后上方——那块巨大的鹰嘴岩顶上——倒射而去!

“刷——!”

快逾闪电!

两人几乎是贴着酸液洪流的顶端,险之又险地倒射回鹰嘴岩的顶部平台!就在她们脚尖离开下方岩石的刹那!

“嗤嗤嗤——轰隆!!!”

十几道汹涌的酸液洪流猛烈地撞击在她们刚刚站立的位置!

刺耳的腐蚀声如同地狱的叹息,暗绿色的液体瞬间爆开,化作一片巨大的腐蚀沼泽,滚滚白烟冲天而起,那块坚硬的黑岩平台肉眼可见地被消融、塌陷,眨眼间蚀刻出一个深坑!

暗绿色的酸液残浪飞溅而起,如同暴雨般向着刚刚落足岩顶的两人罩下!

南霜月将叶晓晓狠狠甩在自己身后,那只刚刚救命的左手顺势挥出!

没有光芒!没有寒气!

唯有纯粹的、深邃的黑暗!

一层薄如蝉翼却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漆黑光幕,无声无息地在她身前瞬间展开!如同最幽深的夜色屏障!

噗噗噗!

飞溅而至的酸液雨点砸在黑幕之上,瞬间被吞噬、消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如同投入了虚无的黑洞!只有那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惊魂未定的叶晓晓瘫软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心脏如同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看着前方那缓缓敛去、仿佛从未出现过的黑色光幕,又看向岩下那片仍在沸腾冒烟的腐蚀深坑,小脸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恐和后怕!

刚才……只差一点点……她们就变成那堆冒泡的烂泥了!

手腕上的锁链印记灼痛感依旧强烈,清晰地指向矿坑深处那愈发狂暴的震源!

而挡在她身前的南霜月,背对着她,灰色斗篷因刚才剧烈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并未立刻回头斥责,只是重新稳住了身形,【极夜】无声悬浮,剑尖直指下方沸腾的酸池,似乎在搜寻那恐怖存在的真身。

只有斗篷下摆不经意拂过叶晓晓蜷缩的脚踝,冰冷依旧,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沉重如山的安全感。

………

冰冷的鹰嘴岩顶,叶晓晓瘫坐在粗糙的岩石上,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手腕上那两道白金锁链印记灼热得如同烙铁,清晰地指向下方那片仍在“咕嘟咕嘟”冒着惨绿气泡、散发着刺鼻白烟的腐蚀深坑,以及更深处那如同大地心脏般沉闷、却因被惊扰而充满暴虐的“砰咚”震动。

死亡的阴影刚刚擦肩而过,那遮天蔽日的酸液洪流和瞬间被蚀穿的岩石,让她浑身冰冷,四肢发软。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试图隔绝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慵懒、带着浓浓睡意、仿佛刚被强行从万载沉眠中拽醒的、略带沙哑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唔……吵死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与此刻凶险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梦呓般的抱怨,如同羽毛轻轻搔过意识最深处,“哪来的……硫磺耗子……动静这么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晓晓猛地一僵!埋在膝盖里的小脸瞬间抬起,冰蓝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玄……玄女姐姐?!” 她在心底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激动!

是她!那个在她体内、曾数次在绝境中帮过她的厉害大姐姐!她醒了?!

“嗯哼……” 脑海中的声音慵懒地应了一声,似乎还带着点被打扰美梦的不耐烦,“嗯……又惹什么麻烦了?这鬼地方……味道可真够冲的……”

语气仿佛不是身处险境,而是嫌弃邻居家装修太吵。

“我……我差点死了!” 叶晓晓在心底带着哭腔控诉,飞快地将刚才的惊险一幕在意识中传递过去,“外面……外面有怪物!喷酸水的!好可怕!还有……还有这个!”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腕,将那道灼热、带着无形束缚感的锁链印记在意识中清晰地“展示”给玄女看。

“哦?” 玄女的声音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那慵懒的调子微微上扬,“锁链?谁给你套上的?看着……有点眼熟啊……”

她的意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极其精准地“触碰”了一下叶晓晓手腕上的印记。

“咦?” 那慵懒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讶异,随即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到精美瓷器上沾了污渍般的……嫌弃!

“灵缚同心锁?” 玄女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屑和厌恶,“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用这种粗鄙的、捆绑牲口似的玩意儿,拴在我的容器身上?”

叶晓晓心头一紧!玄女姐姐生气了!她连忙在心底解释:“是……是我师尊……她……她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 玄女嗤笑一声,那笑声慵懒依旧,却带着刺骨的嘲讽,“用这种强行捆绑神魂、损伤根基的蠢法子?我看是控制欲作祟吧?怕你这小东西跑了不成?”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随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行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帮你弄开它。这点小把戏,弹指可破。”

话音未落,叶晓晓就感觉一股极其精纯、浩瀚、带着一种仿佛能抚平万物、消融万法的温润力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暖流,瞬间从她丹田最深处涌起!

那力量温和却沛然莫御,目标直指她手腕上那道灼热的锁链印记!

叶晓晓大惊失色!

“不要!玄女姐姐!别!” 她在心底尖叫,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急切!

那股暖流在她手腕印记处微微一顿。

“嗯?” 玄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被打断的不悦,“怎么?舍不得这破链子?还是……怕你那‘好师尊’生气?”

“不……不是!” 叶晓晓急得快要哭出来,语无伦次地在心底解释,“这锁链……它……它连着师尊的神魂!强行弄开……会……会反噬的!师尊她……她会受伤的!”

她想起南霜月之前的话——“强行挣脱,轻则神魂震荡,重则灵力反噬,两败俱伤!” 虽然师尊很坏,很恶劣,总是欺负她……可刚才,也是师尊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她从酸液洪流里拽了出来!而且……而且她要是真受伤了……在这鬼地方……

叶晓晓不敢想下去。

“哦?” 玄女的声音拉长了调子,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神魂相连?呵……你那师尊,对你倒是‘上心’得很呐……” 那“上心”二字,咬得格外意味深长,带着浓浓的嘲讽。

她似乎感应到了叶晓晓心底那份真实的担忧和抗拒,那股磅礴的暖流缓缓退去,重新蛰伏回丹田深处。

“罢了罢了……” 玄女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万事不关心的调子,“自己乐意被拴着,我也懒得管。反正……疼的又不是我。”

叶晓晓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不是乐意被拴着啊!她是……她是没办法!

“不过……” 玄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或者说,是一种被勾起了久远记忆的、带着尘埃气息的……熟悉感?

“这鬼地方……” 她的意识如同无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穿透叶晓晓的身体,感知着外界那浓烈的硫磺毒雾、刺鼻的酸腐气息、以及矿坑深处那沉重、暴虐、如同大地心跳般的“砰咚”震动……

“这股子……又酸又臭、还带着地火燥气的味儿……” 玄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嫌弃,但随即,那慵懒的语调里,渗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针般的……冷意!

“还有这……跟打夯似的蠢动静……”

她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分辨那震动中蕴含的、更深层次的力量特质。

“呵……”

一声极轻、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笑,在叶晓晓脑海深处响起。

“我说怎么这么‘亲切’呢……”

“原来是那个……喜欢钻地打洞、吐酸水、还总爱把自己埋在地火毒潭里睡大觉的……‘老朋友’啊……”

叶晓晓心头猛地一跳!“老朋友”?玄女姐姐认识矿坑下面那个喷酸水的恐怖怪物?!

“谁……谁啊?” 她紧张地在心底追问。

“一个……又蠢又懒、皮糙肉厚、还总爱记仇的……老乌龟。” 玄女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极其久远的厌恶?“或者说……是披着乌龟壳的……癞蛤蟆?”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追述:

“当年……这家伙仗着自己那身被地火毒潭泡了万年的硬壳,还有那口能蚀金化铁的酸涎,在某个小破界横行霸道,吞了不少生灵。我看它不顺眼,顺手……嗯……敲碎了它半边龟壳,把它那口引以为傲的酸牙……掰了几颗下来当弹珠玩。”

玄女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捏死一只蚂蚁。

“后来它躲进地心毒火里养伤,几十年没动静……没想到,躲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了?”

她顿了顿,意识再次扫过矿坑深处那狂暴的震动,带着一丝了然:

“难怪脾气这么暴躁……刚才那一下,怕是惊扰了它万载难得的美梦?啧……起床气可真够大的。”

叶晓晓听得目瞪口呆!敲碎龟壳?掰牙当弹珠玩?玄女姐姐……当年到底有多凶残?!矿坑下面那让师尊都如临大敌的恐怖存在,在她嘴里……就是个有起床气的老乌龟?!

“那……那它厉害吗?” 叶晓晓小心翼翼地问,心里却莫名地……没那么害怕了?毕竟,玄女姐姐好像……能把它当球踢?

“厉害?” 玄女嗤笑一声,“皮厚、耐打、酸水恶心人罢了。当年我能敲碎它壳子,现在……” 她语气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感?但随即被慵懒掩盖,“……现在我睡得太久,懒得动弹。不过,对付这种蠢货,也用不着费什么力气。”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丫头,提醒你前面那个……嗯……拴着你的‘好师尊’一声。”

玄女的意识若有若无地扫过挡在叶晓晓身前、背对着她们、正凝神戒备下方酸池的南霜月。

“这老乌龟的酸涎虽然恶心,但最麻烦的不是这个。”

“它那身被地火毒潭淬炼了万载的龟壳,防御力惊人,寻常手段难伤。而且……”

玄女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玩味:

“它睡觉的地方,下面……肯定连着地脉毒火的核心。一旦把它彻底激怒,逼得它不顾一切引动地火……这整个矿坑,怕是都要被它炸上天。”

“到时候……你们俩……怕是要跟这老乌龟一起,被炖成一锅‘硫磺王八汤’了。”

叶晓晓听得小脸煞白!炸上天?!硫磺王八汤?!这……这也太可怕了!

“那……那怎么办?” 她急得在心底问。

“怎么办?” 玄女打了个哈欠,声音又变得懒洋洋的,“要么,趁它还没彻底醒透,赶紧溜。要么……”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随意:

“找到它藏身的‘毒潭核心’,把它从老巢里……‘请’出来。别让它有机会引动地火就行。”

“至于怎么‘请’……” 玄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姐姐我……困了……刚才帮你挡那一下酸液,又耗了点力气……唔……这硫磺味儿……真助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带着浓浓的倦意。

“记住……别硬碰硬……那老乌龟……起床气大得很……”

话音未落,那股浩瀚而慵懒的意识波动,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沉寂在叶晓晓丹田深处那枚混沌核心的最底层,再无半点声息。

姐姐……又睡着了?

叶晓晓呆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小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劫后余生的惊恐、玄女苏醒的惊喜、对锁链的憋屈、对“老乌龟”的震惊和一丝丝……被玄女强大气场感染而莫名升起的底气?最后,都化作了对玄女最后那句警告的深深忧虑。

炸上天……硫磺王八汤……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不行!绝对不行!

她必须告诉师尊!

叶晓晓抬起头,看向前方那道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岩顶边缘的灰色背影。

南霜月依旧背对着她,【极夜】悬浮在侧,剑尖直指下方翻腾的酸池和弥漫的毒雾,周身散发着冰冷而沉凝的杀意,似乎在搜寻着那恐怖存在的踪迹,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手腕上的锁链印记灼热依旧,清晰地传递着师尊那紧绷到极致的战意。

叶晓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和刚才与玄女交流带来的混乱思绪,鼓起勇气,对着那冰冷的背影,用带着颤抖却努力清晰的声音喊道:

“师……师尊!”

前方的灰色身影瞬间绷紧。

南霜月并未立刻回头,她的全部心神似乎都锁定在下方那片翻涌着毒泡的酸液沼泽和矿坑深处那愈加狂暴、如同大地痉挛般的沉重震动上。

【极夜】剑身幽暗更甚,嗡嗡低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攀升至顶点的战意。

叶晓晓看着师尊如临大敌的冰冷背影,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翻腾的混乱思绪——刚才那一瞬间,玄女残魂传递的熟悉感与鄙夷,以及最关键的那句警告,在她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矿坑……矿坑下面!” 她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那是惊恐与源自灵魂深处疲惫共同作用的结果,“那个喷酸水的……怪物……它,它要是被打急了,会……会引动地火!把这里全……全炸上天!” 她几乎是吼出了“硫磺王八汤”这个可怕的结局,小脸因激动而涨红。

南霜月的身形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终于,她缓缓侧过半张脸。

兜帽的阴影下,那双冰魄寒眸如同浸透了寒霜的利刃,冷冷地扫过叶晓晓因恐惧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那眼神锐利如针,带着审视与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

“引动地火?” 她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大波澜,却像淬了冰的刀刃,“你如何得知?”

叶晓晓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如何得知?难道要说体内一缕自己的残魂说的?这比被锁链拴着还要匪夷所思!

她急中生智,小脸瞬间憋得更红,带着点委屈和后怕,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我不知道!就是刚才……刚才差点被酸水淹了的时候……脑子里……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她语无伦次,用手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小脑瓜,试图增加可信度,“像……像是被吓出来的?反正……反正感觉特别特别真!我们快跑吧,师尊!”

南霜月的眸光在她“吓傻了”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冰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像是冰冷的湖水下急速游过的暗影,快得无法捕捉。

她并未深究,或者认为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在万妖城这种绝地,修士在生死关头爆发潜能或闪过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模糊预感,并非完全不可能。

“此地……确实连通着狂暴的地火灵脉。” 南霜月的声音重新转回前方的黑暗,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

显然,她自己也对此地有所了解,叶晓晓的“疯话”竟意外印证了她的部分推测。“此地之主沉睡时引动地火核心为其提供能量,若真将它从沉眠中彻底惊醒……”

她没有说完,但那份未言的沉重威胁已经清晰无比。

矿坑深处的震动骤然加剧!那“砰咚、砰咚”的心跳声频率猛然提升,如同擂响的战鼓,带着山崩地裂的威势!

伴随着沉闷的咆哮,更多的岩穴开始喷涌出细密的酸液雨点,如同万千毒蛇吐信,整个矿坑充斥着腐蚀的嗤嗤声,浓雾剧烈翻腾!

那沉寂在叶晓晓意识深处的慵懒残魂,在这狂暴的地脉震动和刺鼻气息的冲击下,似乎又被扰动了。

一缕极其微弱、只有叶晓晓能感知到的、带着倦怠与一丝不耐的意念悄然蔓延开,仿佛睡梦中被噪音干扰的人本能地皱眉。

“……唔……又震……” 玄女的残魂在叶晓晓灵魂深处发出模糊的呓语,那声音带着被反复惊扰的浓浓怨气,更像是转世者灵魂深处残留的本能情绪,而非一个独立人格的清醒抱怨。“……该死的……老乌龟……还是这么……吵……”

这源于灵魂本能的呓语,如同在叶晓晓的心尖上撒了一把酸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憋屈和巨大的委屈感瞬间淹没了他她!

这不仅仅是此刻的恐惧传递,更是来自转世灵魂深处最本源的情绪共鸣——属于曾经叱咤风云的玄女,对被封印了万载力量、如今只能以残魂姿态寄居于转世之躯、连安稳沉睡都做不到的……不甘!

“呜……” 叶晓晓喉头一哽,冰蓝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伪装,不是撒娇,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巨大的悲恸与无力!

玄女那残魂的憋屈和不甘,如同洪流冲垮了她的心防,将之前被惊吓、被拴锁的所有委屈都无限放大!

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小猫被踩了尾巴般可怜又无助的呜咽,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和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发自灵魂深处的崩溃哭泣,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猝不及防地牵动了南霜月心底某处。那伫立如剑的背影,因这声纯粹的悲鸣而……极其短暂地僵了一下!

那双紧盯着下方狂暴酸雾的冰魄寒眸,其最深处那冻结一切的冰层,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名为“心疼”的石子,极其短暂地融化了一瞬。

快如闪电,却真实存在。

她见过叶晓晓害怕、愤怒、委屈的样子,但如此刻般完全崩溃、仿佛灵魂都在哭泣的无助,却是第一次。

手腕上那无形的锁链印记,此刻也清晰地传来了叶晓晓灵魂深处那股汹涌的悲恸与恐惧,不再有丝毫隐瞒与对抗,纯粹而绝望。

这强烈的情绪冲击,竟让那道冰冷的印记也微微震颤了一下!

南霜月猛地一咬牙!

眼神瞬间恢复冰寒!甚至比之前更加决绝凛冽!

不能退!下方那被惊扰的怪物已经进入暴走边缘,转身只会暴露更大的破绽!

“闭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炸裂!瞬间盖过那嘈杂的酸蚀声和地底咆哮!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沉凝如山岳般的意志,顺着手腕上的锁链印记,如同冰封的洪流,强行灌输进叶晓晓混乱崩溃的心神!

“跟着我!”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话音未落,南霜月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影的鬼魅,瞬间从站立的鹰嘴岩顶上消失!不是退,而是迎着翻腾的毒雾和下方零星飞溅的酸雨,以一种快到极致的诡异角度,朝着下方矿坑深处那片腐蚀深坑侧翼、一处相对平缓、但有岩柱遮挡的地带俯冲而去!

“咻!”

一道坚韧的灵力锁链同时作用在叶晓晓腰间!不再是手腕上那种灵魂束缚,而是以自身灵力凝聚的、纯粹的物理牵引!

在叶晓晓还未从那冰封意志的冲击中完全回神的瞬间,她整个人就被那道力量扯得腾空而起!身不由己地朝着南霜月消失的方向急速坠落!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刺耳的酸蚀声、震耳欲聋的地底咆哮,以及下方毒雾中隐约亮起的、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暗红光芒!

手腕上冰冷的束缚印记微微灼烫。

腰间被灵力拉扯的力道坚实无比。

叶晓晓眼中还含着未落尽的泪,身体却已被强行带入了翻涌的毒雾和更深的死亡阴影之下。

去路已绝,唯有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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