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叶晓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挣脱了溺水的窒息。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料中的地狱光景,也不是天堂的柔光,而是……
石头搭成的屋顶?漏风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和劣质稻草混合的怪味儿……
“什么情况?”他嗓子干得冒烟,嘶哑出声,“我不是……撞大运了吗?不对,是‘大运’撞我……难道刚才那场‘馅饼体验卡’是在做梦?”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嘶——嗷!”清晰的痛感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侥幸。真疼!这不是梦!
他习惯性地想从裤兜里摸出那包廉价的灵魂慰藉——红塔山。可手指摸到的只有粗糙破洞的布料,啥也没有。
“我塔山呢?!”他懵了,有点慌。对于一个刚经历生死时速、急需尼古丁压惊的灵魂来说,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刚想撑着坐起来,全身骨头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躺着的“床垫”……根本不是什么床垫,而是一堆干燥得扎人的茅草!脖子后面又酸又痛,硌得慌。
“等等……这……”叶晓环顾四周:逼仄的小石屋,墙壁歪歪扭扭,缝隙里能灌进冬天的寒风。
角落里一张风化得快要散架的木桌子,配着一把三条腿长、一条腿短的破椅子……整个屋子透着一股“活不起就别活” 的寒酸气。
“这哪门子医院?”他有点抓狂,“老子肯定被那大卡车碾成减速带了,就算还能抢救,也不该是这破地儿啊?”这种环境,说停尸房都算是夸它坚固了。风吹大点,它都能表演个原地解体。
“……等等!难道那群庸医以为老子死了?老爹老妈早没了,没家属认领,就随便扔这‘野生停尸棚’自生自灭?”
念头一起,叶晓气得差点跳脚:“有够不专业的!连人挂没挂都搞不清!幸好没碰上火化工,不然真得体验铁板烧的滋味……”
刚准备骂骂咧咧起身去推开那扇看起来比他命还脆弱的木门,一阵冰冷刺骨的风直接卷起地上的尘土扑了他一脸。
“阿嚏!”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低头一看,更绝望了——自己身上这衣服?活脱脱就是丐帮九袋长老的限量乞丐装! 裤子更是破得千疮百孔,冷风嗖嗖地往裤管里钻。真正的“四面漏风牌”保暖裤!
他咬牙站直,一股强烈的虚弱感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双腿打摆子一样抖得厉害。
“靠!我不是刚在你肚子里塞了‘红烧牛肉’吗?!”
叶晓捂着抗议的空瘪肚子,悲愤交加,“这什么消化速度?饿死鬼投胎转世?”
强烈的饥饿感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站着都像风中蜡烛,下一秒就要熄灭。
“不行,得弄点吃的……”
叶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决定先搞清楚自己穿越到了什么鬼地方。
他扶着冰凉的石头墙壁,像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一瘸一拐挪到门边。
推开那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木门,视野豁然开朗。
然后他呆住了。
目光所及,是连绵起伏、形态各异的狰狞山峦!有的像被天神巨斧劈开,断崖直插灰蒙蒙的天空;有的浑圆如卧驼,山体却覆盖着一层诡异而厚重的幽蓝色冰壳,在稀薄的日光下折射出刺骨的寒芒;还有一些则光秃秃露出狰狞的灰黑色岩石,上面也挂满了透明的冰凌。空气清冽得呛人,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死寂的寒意。
近处,一条蜿蜒的清澈小溪正冒着丝丝寒气,倔强地从覆盖着冰层的大树根旁流过,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音。
冰与流水的交汇,构成一幅矛盾又摄人心魄的画面。放眼望去,视野里所有草木都覆盖着一层薄霜,像披着白色裹尸布。
冷!刺骨的冷!叶晓哆嗦着裹紧了身上那件破麻布外套——聊胜于无的“保暖”。
就在这时,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卧槽!何方妖孽吓爹一跳!”叶晓被这毫无预兆的动静吓得直接蹦了起来(虽然只跳离地面三厘米),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飞出去。
刚想口吐芬芳谴责这不请自来的家伙——
视线落定,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门口站着个小小的、瘦骨嶙峋的身影。大概只有一米五多点,站直了也勉强够到他胸口。
身上那件裙子,已经被黄褐色的泥浆、灰黑的尘土和各种可疑的污渍完全覆盖,只能勉强从领口边缘辨出一点残存的白。
一头乌黑的长发纠结在一起,像一团被风吹乱的风滚草。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那张脸——
五官小巧精致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此刻却沾着灰泥和干涸的泪痕。 她光着一双脚丫,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划伤和冻得发紫的疮口,同样布满血痕的小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青色小苹果?
“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这样的小娃娃养成这样的?!”
叶晓心里那点油腔滑调瞬间被一股无名火取代,下意识地,他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点(虽然他这张脸现在多半还是懵逼状态),挤出个自认为慈祥的微笑:“小妹妹,你……你是来收尸……咳,来找人的吗?”
话音未落,那小女孩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她本来黯淡空洞的大眼睛,死死聚焦在叶晓脸上。
下一秒,积蓄已久的眼泪如同决堤洪水,“唰”地一下汹涌而出!
叶晓瞬间慌了手脚:“哎?别哭别哭,是不是哥哥吓到……诶??”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已经像一枚小炮弹,带着一身尘土和冰凉猛地撞进他怀里!那双纤细得仿佛一碰就断的胳膊,用尽全力死死抱住了他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哇哇——哥!哥!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哭声撕裂了山间的寂静,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恐和无助,“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一直在睡觉……我叫你,你怎么都不理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也要像妈妈那样……丢下晓清了……呜呜呜……”
这一连串哭喊像重锤砸在叶晓心上。“哥?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本能的否认刚到嘴边,一股剧痛猛地炸开在他脑海深处!
嗡——!
像是被强行灌入滚烫的岩浆,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声音、情感洪流般冲垮了意识!
片段1:
轻柔的女声带着无尽的疲倦和温柔:“小晓,妈妈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已经长大了,妈妈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晓清,知道吗?”
稚嫩的少年声音带着哭腔:“妈妈你去哪?是兽潮……又要来了吗?你要去保护那些人?”
“……嗯。妈妈要去保护……更多像你和晓清一样可爱的小家伙呀。”虚弱的抚摸落在头顶。
片段2:
灰暗,一切景象都像是蒙上了厚厚尘土的铅笔画。少年站在一处高崖,俯瞰下方炼狱:无数奇形怪状、狰狞嗜血的怪物(玄兽?) 与衣着各异的人厮杀在一起。
一名持剑修士刚斩下一只狼型怪物的头颅,背后阴影猛然窜出形似巨熊、浑身覆甲的怪物!修士想抽剑后退,那被斩首的狼兽却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
嗤啦——!
血雨漫天!少年瞳孔中倒映着那修士被拦腰斩断的惨烈画面,以及他临死前眼中凝固的……不甘与恐惧!
片段3:
狭窄的木屋里,少年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死死搂着怀里昏迷的、娇小的女孩(晓清?)。
屋外,两头生着两颗扭曲头颅的虎型怪物正焦躁地用鼻子嗅探着,发出威胁的低吼。
嘭!木屑纷飞!其中一只怪物撞破墙壁扑来!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将妹妹护在身下,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铮——!!!
千钧一发!一道裹挟着极致幽蓝寒霜的飞剑破空而至!剑光凛冽,所过之处空气冻结!精准地刺入那怪物的胸膛!怪物痛苦嘶吼,试图拔剑,剑身环绕的刺骨寒气瞬间将它爪子冻结!
不到一分钟,怪物化作了一尊冰雕!
另一只怪物惊骇欲逃,一道模糊却带着冰冷杀意的倩影瞬间出现在它身后……
片段4:
再次“睁眼”,视野切换。
无边的灰色被刺目的猩红取代!断臂残肢如同垃圾般散落,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死寂中夹杂着濒死的、模糊不清的痛苦呻吟……
“晓清……晓清呢?!”少年惊恐地四下张望,疯了一样在尸骸堆里翻找。刚找到熟悉衣物一角,一阵剧烈的冲击波将他掀飞数十米!剧痛袭来,他挣扎着想爬起继续找……
片段5:
破碎的记忆终于在这一刻变得“可触”。他“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残破的石板后面。
远处,一头浑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纹路的巨大怪物(玄兽?)正疯狂冲向一个倒在血泊中、身披红银甲胄的女子!
女子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努力想举起手中断裂的长枪。
“不要!”少年想动,想扑过去,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绝望的情绪如同实质的铁箍,狠狠扼住了他的心脏。
视野里,几只形态扭曲、流着涎水的小型怪物扑向无法动弹的女子……
叶晓猛地闭上眼,耳边仿佛能听到骨肉被撕裂啃噬的可怕声响……
片段6:
“小……晓……?”
一个微弱的、却刻入骨髓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
滚滚烟尘中,一个身影踉跄站起。
血污浸透了白裙,却掩盖不住裙摆下曾有的飘逸。
被风吹乱的长发沾染了尘埃与暗红。
她手中那柄环绕着幽蓝寒霜的长剑依旧紧握,剑尖却在微微颤抖。沾满血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在叶晓看来却无比凄美的笑。
“妈……妈?”声音颤抖得不成调,“真……真的是你?”
“傻孩子……你们怎么跑到这战场中心来了?……太危险了……快,到妈妈这里来。”叶晓月的声音疲惫而轻柔,对着抱紧晓清的少年(叶晓)伸出手。
“妈!”叶晓的眼泪瞬间决堤。顾不上腿上的剧痛,抱着妹妹一瘸一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那个身影冲去。
三步……两步……一步……
他几乎能闻到妈妈身上那熟悉的、混合着血腥与冰霜的冷冽气息。他伸出手,想拥抱这失而复得的温暖——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爪穿透血肉的闷响,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燃烧着诡异黑炎的巨大龙爪,毫无征兆地从叶晓月身后的浓雾中探出!精准、冷酷地从她后背贯入,再从前胸穿出!淋漓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胸前残存的白!
“不——!”少年目眦欲裂!巨大的痛苦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怀里的妹妹往身后相对安全的角落一放,整个人像疯虎一样朝着那巨龙的方向冲去!
“别过来——!!”叶晓月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厉喝,身体在剧烈的痛苦中猛地一挣!同时,手中寒霜长剑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反手向后刺去!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吼?!”那漆黑巨龙似乎没料到这重创下的女人还能反击,略一迟疑,剑尖狠狠刺入它后腿的鳞甲缝隙!
剧痛让巨龙猛地收爪后退!
叶晓月趁机挣脱龙爪,身体重重跌跪在血泊里,胸前恐怖的创口鲜血狂涌,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她努力想支撑身体,却发现连提剑都变得无比吃力。
“小晓……听……听妈妈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眼神却温柔得令人心碎,“妈妈……以后……不能陪着你们……长大了……”
“闭嘴!不许说!我不同意!为什么都骗我!凭什么丢下我!不同意!!”少年状若疯魔,嘶吼着,拖着伤腿往前爬。
“要……保护好妹妹……答应……妈妈……咳……”她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对不起……食……食言了……”
她似乎连说话都极其困难,却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地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带着鲜血抚摸少年满是泪痕和血污的脸颊。
少年浑身僵硬,巨大的悲痛堵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颤抖着想去抱住那渐渐冰冷下来的身体:“妈……妈……不要……求你……”
叶晓月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嘴角却费力地勾起一个安抚的弧度:“乖……不哭……男孩子……不能哭……我们……玩个游戏……抓……抓坏人……”
“……妈妈……是好人……你……你和妹妹是‘坏人’……不能被……抓到……”
“妈妈……数到三……”
“你……带着妹妹……跑……”
“不能……停……”
“……不然……就输了……咳……”
她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显然已在弥留之际,那只抚摸他的手,冰冷得吓人。
少年叶晓已经完全崩溃,只想紧紧抱住妈妈,汲取那一点点快要消失的温度:“不玩……我听话……我不玩……”
“……不听……妈妈话了吗?”叶晓月的声音已经轻如叹息。
少年猛地一颤。
“……我听……”两个字,仿佛抽干了全身力气。
“……好孩子……”叶晓月的眼神温柔得令人窒息。
“……1……”
“……2……”
“……3……”
“走——!!!” 一声耗尽所有生命力的嘶吼,震得少年耳膜嗡嗡作响!
几乎是肌肉记忆般的反应,他猛地转身,一把背起角落里的叶晓清,朝着来时的方向,用尽毕生力气狂奔!
就在他冲出十几步,前方阴影里猛地窜出两头狰狞的狼型玄兽,獠牙滴落着腥臭涎水,猩红的兽瞳死死锁定了他!
少年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难道……
嚓!嚓! 两道刺破空气的尖啸声!
一柄幽蓝色的冰剑,宛如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将那两头玄兽的心脏钉在了地上!剑身的寒气瞬间冰封了它们最后的狰狞!
少年脚步不停,眼角余光瞥见母亲所在的血色战场——
叶晓月冷如万年玄冰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庞大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漆黑巨龙(古龙皇?!),嘴角却勾起一丝疯狂又决绝的弧度。
“古龙一族……呵……居然与魔族同流合污……可惜……”她喘息着,脸上因剧痛而扭曲,“可惜我击杀那伪神火凤……被她临死反扑……焚了心脉……”
“否则……今日定取你首级……咳……”
“吼!纵你全盛!也非本皇对手!蝼蚁!你们谁也走不掉!”巨龙的声音如同雷鸣,带着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是么……”叶晓月眼底最后一丝光亮骤然变得刺目!她丹田位置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恐怖到令空间都开始扭曲波动的毁灭性能量疯狂汇聚!
“蝼蚁!你想做什么?!你要自毁金丹?!!”巨龙的声音里带上了真正的惊恐和慌乱!
“堂堂古龙皇……也怕死?”叶晓月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无尽的嘲弄,“这次……就算杀不死你……我的孩子……终有一日……会斩下你高傲的头颅!”
“随我……去吧!”
“金丹——碎!!!”
轰——!!!
一声足以撕裂大地的恐怖巨响,伴随着刺眼的白光和极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吞噬了叶晓月的身影,以及她最后用尽力气死死抓住的……巨龙之尾!
“吼——不!!!”
少年背着妹妹,在狂暴的气浪中拼命奔跑。背后是毁天灭地的爆炸,前方是未知的、堆满尸骸的逃亡之路。
凛冽的风刀子般刮过脸颊,吹走了滑落的滚烫泪水。
他没有回头。
一滴都没有。
脸上只有刻骨的冰冷和一片近乎绝望的麻木……
嗡——
耳鸣声如同潮水般退去。
叶晓捂着几乎裂开的太阳穴,冷汗早已浸透他那件破烂的“丐帮制服”。
他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窒息的水底挣扎出来。那些不属于他、却又如同亲身经历的记忆碎片,带着血肉模糊的惨烈和刻骨铭心的痛楚,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彻底明白了。
他不是在做梦,他是死了一次。
然后,在另一个世界,借着另一个同样叫“叶晓”的少年躯壳……活了过来。
一个同样无父无母,只剩下一个妹妹,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少年。
“呵……”叶晓看着怀里哭得快要断气的小女孩——叶晓清,心里像塞满了浸泡过冰水的破布,沉甸甸、冷冰冰,“原来……我就算换了个地图,依旧是孤儿开局……”
沉默笼罩着小小的石屋,只剩下叶晓清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晓……晓清,”叶晓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不太习惯地伸出手,极其别扭却又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怀里的小小人儿,“哥没事……哥哥只是……太累了,睡得沉了点……你看,这不就醒了?”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了些,“别哭啦……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叶晓清似乎终于确信这不是一场梦,小手死命攥住叶晓破旧衣襟的边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巨大的疲惫、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安心交织,让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在叶晓生涩的轻拍下,抽泣声渐渐微弱下去,很快便沉沉睡去。
叶晓轻轻抱起熟睡的妹妹,走到门口向外望了望。根据身体残留的记忆,这里应该是兽潮战场边缘靠近问道城的地界,一座叫玄冰涧的山脉的半山腰。
原主大概十五六岁?是个灵力未开的超级废柴,记忆碎片也像劣质硬盘,读取困难,还带严重损伤。
四周是被寒冰包裹的穷山峻岭,地形复杂得能让导航卫星死机。
一条冒着寒气的小溪从不远处流过,水流的声音在死寂的山涧里格外清晰。
视野里几乎所有植物都挂着冰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死气。
“啧……穿越就穿越,孤儿也认了,为什么还发个妹妹?”叶晓心里有点乱,“虽然上辈子口嗨过想要个妹妹……可这开局地狱难度啊!
原主兄弟,你这身体硬件也太差了,一丝灵力都没有?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怎么混?”
目光落在妹妹怀里那枚紧紧攥着的青色小苹果上。
这小东西在这冰天雪地里得来得多艰难?需要冒着多大的危险?
“唉……先安顿下来吧。”
叶晓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抱着叶晓清回到草垫上,轻轻放下。
睡梦中的女孩本能地蜷缩着身体,像只受惊的小兽。叶晓将她攥在手心的苹果轻轻掰开放到一旁,又把身上那件破得不成样子的外套脱下来,尽可能多地盖在妹妹身上。
看着那扇和没有差不多的破门,叶晓认命地想:既然老天硬塞给我一个重开的机会,还附带一个挂件……那再当咸鱼就真该被雷劈了!这回得认真点玩了!先解决温饱问题!
他蹑手蹑脚地关上破门,朝着那条在记忆里应该藏着食物线索的寒冰小溪走去。
“破记忆!连片面包在哪里都找不到!坑爹呢!”他刚低声嘟囔一句,目光就被溪边不远处一棵挂满冰凌的怪树吸引了注意力。
树杈子上,似乎……挂着个东西? 还在随风飘荡?
一股寒意顺着叶晓的脊椎爬上后脑勺。“干!什么玩意儿?开局遇怪?别真是新手教学关都过不去吧?!”叶晓心里警铃大作,瞬间切换到潜行模式(职业病发作),猫着腰,一步一停,屏住呼吸慢慢挪过去。心里疯狂吐槽这穿越游戏的恶意。
几十米的距离,愣是走出了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惊悚感。终于靠近了——
一件衣服?
一件……看起来就贵得要死、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种穷山恶水的衣服!
质地像是最柔滑的丝绸?主色调是深邃的、能吸走光线的神秘蓝,上面布满了用金丝线绣上去的复杂花纹——有精致典雅的花朵图案(含苞的、盛开的),还有闪瞎眼的几何图形(圆形、菱形、三角形)。
衣领袖口更是绣满了繁复的波浪、锯齿之类的金蓝二色镶边。
“嘶……”叶晓倒吸一口凉气,“这身行头……一看就不是贫民窟的货色啊!顶级法袍?”想到小说里的设定,他眼睛亮了。
舔包致富的机会?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危险。搓搓手(给自己点心理安慰),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努力地想去够那件价值连城的破布……呃,法袍。
“窸窸窣窣……”
就在叶晓的指尖即将触及冰凉的布料时,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摩擦声!
条件反射! 叶晓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瞬间矮身滚进旁边另一簇更密的灌木丛!
速度快得让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触发了新身体的隐藏天赋。(内心oS:老子这招‘侧方翻滚进草’可是当年躲小区保安练出来的看家本领!)
刚藏好身形,透过枝叶缝隙,两个身影出现在溪边。
领头的是个男人,穿着一看就很贵的深灰色丝绸长袍,袍子上用更深的灰线绣着繁复的暗纹,低调中透着奢华,手里掂量着一柄无鞘的长剑。
后面跟着的是个年轻女子。
乌黑长发盘起,插着玉簪,身上一件大红色绣着金边牡丹的道袍格外扎眼。
脸蛋算得上标致,但眼神透着一股子倨傲刻薄。
她手里握着一根材质不明的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透明水晶球。
气氛不太好。
灰袍男停下脚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楠月,你这‘万里寻踪’诀到底灵不灵?咱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在这鬼地方转了快两个时辰了!屁影子都没见!你那宝贝法诀是不是昨晚上喝多了?”
红衣女子(楠月)冷冷扫了他一眼,尖刻的声音响起:“哼!秦若淳,管好你的嘴!这是我遑遥宗秘传,只需沾染目标一丝气息,即便天涯海角也无所遁形!除非对方修为超过我两倍才可能屏蔽!”
她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嘲讽:“我虽只有开光三层,但南霜月可是中了封灵散!封灵散药力至少三个时辰!区区一个融合五层,难道能比肩元婴不成?更何况她吃了宗主一记撼山掌,早就半残!能跑掉才是见了鬼!”(内心:肯定是这两个废物把气息给弄稀薄了!)
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秦若淳:“倒是你们幻龙宗!七天!整整七天!连个月影门的山门都没啃下来?!(提高了音量)对方门主都不在!你们宗主堂堂融合大修士,就带着你们这群……嘻嘻……被人一个困兽之斗,杀得屁滚尿流损失惨重?啧啧啧……真是好厉害呀!有资格质疑我?”
秦若淳脸色瞬间涨红:“嘿!放屁!要不是你们遑遥宗把我们当炮灰顶前面,自己坐山观虎斗想捡便宜,南霜月那个贱人怎么会逃掉?结果呢?人家月影门临死前疯起来,炸烂了你们好几位长老吧?真是活该!”
楠月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意:“秦若淳!你想死?” 手按在了那根水晶法杖上。
“懒得跟你个泼妇嘴炮!”秦若淳唾了一口,“别说没用的!你这破法诀现在指着这棵树是怎么回事? 她还能钻树里不成?”
楠月强压火气,冷哼一声,迅速掐了个法诀。
只见她手中的水晶球光芒一闪,一道细细的金色光丝凭空出现,颤巍巍地延伸而出,精准地连接到了叶晓一直看着的那件挂在树梢的华丽蓝袍上!
“树上有东西!”楠月立刻叫道。
“哼!”秦若淳二话不说,身体原地一蹲,随即像装了弹簧般,“噌”地一声直接拔地而起两丈多高!
(叶晓在灌木丛里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原地起飞?!这就是修士?牛顿棺材板直接炸了!)他轻巧地落在树枝上,伸手一抄,那件华贵的蓝色法袍就到了手里。
“月影寒衣!是她的!没错!”楠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人呢?”秦若淳落地,拍着袍子上的灰尘问道。
“她肯定就在附近!有屏蔽气息的东西,但寒衣无法屏蔽,她带不走!分头找!谁找到算谁的功劳!可别说你秦兄欺负你!”
秦若淳语速飞快,把蓝袍收进储物袋(叶晓猜测),身形一晃就朝着山顶方向疾掠而去!速度快的只留下一道残影!
“秦若淳!别想独吞!”楠月不甘示弱,法诀一指,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腿部,速度也暴增,紧追而去!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冰封的密林深处。
叶晓趴在冰凉的灌木丛里,感觉骨头都冻僵了,大气不敢出。
一直等到两人的声息彻底消失,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活动着快要冻麻的腿脚,挣扎着想要爬出来。
脖子后面突然一凉!
一股冰冷的、金属特有的寒气,毫无征兆地贴上了他的大动脉!
叶晓全身瞬间僵直!血液都似乎要被冻住了!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转动眼珠,用眼角余光瞥向身侧——
灌木丛深处,与他仅隔几片叶子距离的地方,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白色的裙衫已经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泥土和干涸变暗的污渍(血迹?),却依旧无法掩盖衣料原本的精致光洁,和她此刻狼狈处境形成的反差。
肤色是那种近乎透明的冷白,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在这幽暗的灌木丛里仿佛自带柔光。墨色的长发凌乱披散,却衬得那张脸……
叶晓发誓,他上辈子在电影电视海报直播里见过的所有美人加起来,都不及眼前这位的一个侧脸!
眉若远山含黛,眼似寒潭凝星,琼鼻挺翘,唇色因受伤失血而显得过分浅淡,却反而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冰雪初融般的破碎美感。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本该是澄澈见水的眸子,此刻却结满了比玄冰涧的寒霜更冷、更锐利的杀意和警惕!
仙女!叶晓脑子里只剩这个词在疯狂刷屏!这就是书上写的一见……一见啥来着?他忘了!
可惜的是,此刻他心中仙女的纤纤玉手中,正稳稳握着一柄剑锋流转着摄人寒光的利剑,剑尖正无比精准且冰凉地抵在他脖子侧面的大动脉上!怪不得这么凉!
“姐……姐姐!女侠!大佬!刀下留人……啊不,剑下留人!”
叶晓感觉自己的声音尖得变了调,努力挤出平生最真诚、最无害的笑容,“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只是路过……纯粹的路过!绝不是什么宗门口派来的探子!我对灯发誓!”(内心疯狂呐喊:开局遇到仙子本是福!可这仙子带刀(剑)就是祸啊!)
白衣女子的呼吸有些紊乱,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和极力维持的冰冷:“哪一宗?谁派你来的?目的?”剑尖微微往前递了一毫米,冰冷的刺痛感让叶晓的汗毛集体立正。
“姐姐!我真就是个小老百姓!普通人!”叶晓飞快解释,甚至带上了点哭腔(半真半假),“我和我妹妹刚从那该死的‘玄兽自助餐大会’(兽潮)里逃出来,好不容易找个破石屋落脚……真的只是想来溪边看看能不能捡条鱼打打牙祭……穷得连树皮都啃不起了!”
(他指了指半山腰的方向,尽量让语气充满底层穷鬼的悲愤和真挚。)
白衣女子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你妹妹?从兽潮逃脱?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更小的女孩?如何做到的?”声音依旧冰冷,显然不信。
叶晓的心沉了一下。
该来的总是要来……原主的记忆碎片里那刻骨的仇恨和痛苦,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他自己的意识深处。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那份痛苦如此鲜明,如此……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我妈妈也在那里!”叶晓猛地抬起头,直视着那双冰冷的美眸,原本表演的眼泪此刻混杂着真正汹涌而上的悲伤和愤怒。
“她本来可以保护我们……可以带我们去看更大的世界!是那条浑身冒黑气的巨龙!是它……偷袭了我妈妈!”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的血块:“为了让我们能活着逃出去……她……她碎了金丹!!跟那条该死的龙同归于尽了!!!”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南霜月脑中炸开!
她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眸骤然睁大!握着剑的手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碎金丹”、“龙皇”……恩人?! 那个在她初入仙途、最艰难时给予援手,如同师如姐的存在……几天前的惊变……古龙皇的偷袭?!
记忆瞬间翻涌!眼前的少年……
“你……姓叶?”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是不是叫叶晓?你妹妹……叶晓清?!”
叶晓彻底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原主记忆里真没这号人物啊?!他张了张嘴:“是……你怎么……”
话只说出两个字,眼前这白衣女子脸上那强撑的冰冷和警惕瞬间如同融雪般崩解!她的瞳孔猛地涣散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勾起一个安心的弧度……
然后,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玉山,她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朝着叶晓的方向倒了下来!
噗通!
温香软玉撞满怀,冰冷的剑刃“哐当”一声掉落在旁边的冰面上。
但叶晓此刻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卧——槽——!!!” 他脑子里被这两个字刷满了屏!
“姐??姑奶奶??神仙姐姐??? 不带这么碰瓷的啊!!” 叶晓手忙脚乱地接住倒下来的南霜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女人的重量很轻,身体冰凉得像块玉,靠在他身上绵软无力。
他僵硬地抽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南霜月的肩膀。
毫无反应。
“不会……真挂了吧?”叶晓脸都白了,浑身冷汗,“我……我啥也没干啊!讹诈?仙人跳?开局即剧终?编剧这么没良心的吗?!”
救?还是不救?
理智在疯狂尖叫:
这女人绝对是个大麻烦!那“辽”什么宗和“幻”什么宗的杀星马上会找回来!带着她等于背了个定时炸弹!带妹生存已经够难了,再加个拖油瓶?找死啊!
她要是死了……那两个杀星追查到这儿……自己和晓清都得完蛋!连三章都活不过?耻辱!
这女人认识“原主”和晓清!说不定知道很多关于叶晓月(妈妈)的事情!身世之谜!兽潮真相!妈妈的仇!
退一万步……这可是他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绝世仙子啊!扔冰天雪地里冻死?好像有点……那啥?
“草!(一种植物)” 叶晓看看怀里人事不省的冰美人,又看看半山腰那个漏风的破石屋方向,再想想那两个随时可能折返的、手段狠辣的男女修士……
“贼老天!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穿越新手保护期呢?!系统呢?!客服在哪我要投诉!!” 叶晓在心里发出了穿越者的终极呐喊。
山风呜咽,吹过挂满冰凌的树枝,发出瘆人的声响。怀里的人体温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流失。
选择,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