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主厨的吞字刀叉第三次划破空气。银质餐叉尖端凝着幽蓝魔气,在雾隐城地下餐厅的青铜穹顶下划出磷火尾迹。龙野后跃避闪时,听见怀表齿轮在胸腔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自进入这处由饕餮胃袋改造的暴食领域,他已经消耗了七枚齿轮碎片,时间回溯的冷却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
苏乐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腕间的青鳞正以奇特的频率起伏,鳞片缝隙渗出蜜色光流。“糖……”她喃喃着,瞳孔里浮现金色餐叉的倒影,“餐盘里有糖炒栗子的味道。”
这声低语让龙野后颈汗毛骤立。他瞥见饕餮主厨正将一枚雕花餐盘扣在掌心,盘底甲骨文“噬”字突然亮起血光。那不是普通的餐盘——边缘锯齿状的花纹分明是怀表齿轮的变形,盘心凹陷处凝固着琥珀色膏体,正散发出熟悉的、属于时间碎片的甜腻气息。
“离卦火纹!”龙野暴喝出声。左手按在餐桌边缘的瞬间,赤红色纹路从掌根蔓延至指尖。实木餐桌突然炸裂,飞溅的木屑在半空燃烧成火蝶,精准撞向饕餮举起的餐盘。
餐盘与火蝶碰撞的刹那,世界陷入诡异的寂静。龙野看见饕餮面具上的饕餮纹突然扭曲,那些深深刻入青铜的褶皱里渗出黑色油膏,像极了怀表齿轮过度磨损后溢出的润滑油。而苏乐乐腕间的青鳞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鳞片缝隙间浮现出细小的《诗经》残句,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当——”
餐盘碎裂的声响并非金属碰撞,更像是冰层断裂时的闷响。龙野眼睁睁看着碎成八瓣的餐盘化作青铜齿轮,每片齿轮边缘都刻着不同的甲骨文符号。而饕餮主厨的身体在齿轮飞散的瞬间开始崩解,覆盖全身的饕餮纹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从裂缝里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如糖浆的金色流体。
“十二地支!”唐三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龙吟。他猛地扯开袖口,露出缠绕着应龙鳞片的义肢关节——那些墨色鳞片正依次亮起,对应着空中悬浮的青铜齿轮。龙野这才发现,每片齿轮上的甲骨文都在旋转变形,最终凝固成子鼠、丑牛、寅虎等十二地支图腾。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餐厅穹顶。原本镶嵌着饕餮浮雕的青铜天花板突然通体透亮,无数道甲骨文光流从浮雕缝隙渗出,汇聚成十二根光柱垂直落下。光柱触及地面的瞬间,龙野听见来自远古的嘶吼——那是穷奇的凶戾、饕餮的贪婪、混沌的狂躁,无数凶兽的残魂在光柱中显形,又在接触到青铜齿轮的刹那被吸入。
“齿轮在吸收凶兽残魂!”苏乐乐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下意识按住额头,那里正浮现出淡青色纹路,与空中某片刻着“卯兔”的齿轮产生共鸣。龙野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的青鳞正以一种危险的速度蔓延,鳞片尖端甚至透出玉石般的光泽。
饕餮主厨的身体已经崩解大半。只剩下那颗戴着青铜面具的头颅悬浮在齿轮阵列中央,面具上的饕餮纹正在飞速褪色,露出底下皲裂的皮肤。“你们破了‘吞噬之道’的封印……”头颅发出男女混合的尖啸,“观察者议会会把你们炼成新的齿轮!”
龙野没有理会这句威胁。他的目光被怀表吸引——表盖不知何时自动翻开,内侧原本空白的银质表面正在浮现血红色纹路。那些纹路以惊人的速度游走、交织,最终勾勒出十二地支图腾的全像,而在图腾中央,赫然是一枚正在逆向转动的齿轮。
“离卦火纹升级了!”唐三突然抓住龙野的肩膀。机械义肢指着龙野手背——原本局限于掌间的赤红色纹路已经蔓延至小臂,火纹边缘浮现出细小的金色齿轮,每旋转一圈就会溅起火星。“这是‘焚天’前兆,你在吸收饕餮的本源能量!”
话音未落,空中的十二枚青铜齿轮突然同时逆向转动。龙野感到一股沛然巨力撞向胸口,怀表在衬衫下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他下意识望向苏乐乐,却看见她正伸出手,指尖触向一枚刻着“辰龙”的齿轮——那瞬间,她腕间的青鳞突然爆发出强光,鳞片上的《诗经》残句连成一片,形成“修我戈矛,与子同仇”的完整铭文。
齿轮阵列中央的饕餮头颅发出最后的尖啸。它的面具彻底崩碎,露出一张布满齿轮纹路的脸,那些纹路里渗出的金色流体在空中凝结成糖炒栗子的形状,却在下一秒化作齑粉。随着头颅的消散,十二地支齿轮开始相互碰撞,每碰撞一次就缩小一分,最终汇聚成一枚核桃大小的青铜纺锤,滴溜溜旋转着悬停在龙野掌心。
“这是……饕餮的核心?”龙野捏紧纺锤,感受到里面奔腾的能量。那不是纯粹的混沌魔气,而是混杂着时间碎片甜腻感的奇特力量,如同被熬煮千年的糖浆,粘稠而充满韧性。
苏乐乐突然发出一声低吟。她捂住腹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腕间的青鳞竟有几片剥落下来,掉在地上时化作透明的糖晶。“我……想吃糖。”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伸手去够龙野掌心的青铜纺锤,“像小时候那样,分三块……”
这句话让龙野如遭雷击。他想起卷一结尾时白无常的警告——神嗣血脉觉醒需要情感共鸣,但过度使用会导致记忆碎片紊乱。苏乐乐此刻的状态,分明是血脉反噬的前兆。
“小心!”唐三的机械义肢突然射出齿轮状暗器。龙野转头看见餐厅墙壁正在融化,渗出的青铜溶液里浮现出无数饕餮面孔,每张口鼻都在发出吸食的声响。而空中的十二地支光柱正在变暗,那些被吸入的凶兽残魂似乎要挣脱封印。
“离卦火纹·焚天!”龙野将青铜纺锤按在地面。赤红色纹路以他为中心爆发,瞬间覆盖整个餐厅地面,那些正在融化的墙壁接触到火纹的瞬间突然凝固,表面浮现出与怀表内侧相同的十二地支图腾。
最震撼的景象出现在餐厅穹顶。原本被光柱穿透的青铜天花板突然裂开,露出上方雾隐城的地底结构——十二根擎天图腾柱正在共鸣,每根柱子上的甲骨文都在燃烧,柱顶悬浮的异兽全息投影首次显露出完整形态,从子鼠到亥猪,十二只异兽的虚影在火光中咆哮,震得整个地下空间嗡嗡作响。
“十二地支显形了……”唐三的声音带着敬畏。他解开衬衫,露出胸口与烛龙签订的血契光痕——那光痕此刻正与图腾柱同步脉动,每跳动一次就有金色光点溢出,融入龙野掌心的青铜纺锤。
苏乐乐突然抓住龙野的手。她的指尖异常冰凉,青鳞已经蔓延到肘部,鳞片缝隙间渗出的不再是蜜色光流,而是淡淡的银色粉末。“齿轮在哭……”她喃喃着,望向穹顶的眼神空洞,“像爸爸去世那天的暴雨……”
龙野的心猛地一沉。他低头看向怀表,表盖内侧的十二地支图腾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父亲临终前的银发影像。而掌心的青铜纺锤开始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小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开。
“快走!”唐三的机械义肢突然卡住一根坠落的青铜梁。“暴食领域要崩塌了,这些齿轮碎片会把我们碾成齑粉!”
龙野背起苏乐乐,跟着唐三冲向餐厅唯一的安全出口。身后,十二地支齿轮仍在旋转,每旋转一圈就有更多凶兽残魂被吸入青铜纺锤,而穹顶之上的图腾柱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柱身的甲骨文光流时明时灭,像极了怀表齿轮即将破碎前的预兆。
跑出餐厅的刹那,龙野回头望去。只见饕餮主厨崩解的位置升起一道金色光柱,光柱中悬浮着无数糖纸千纸鹤,每只千纸鹤上都刻着不同的《诗经》句子。而在光柱中央,那枚青铜纺锤终于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十二地支罗盘,罗盘中央,一枚逆向转动的齿轮正在滴下金色流体,落在地上时化作糖炒栗子的形状,却在接触到苏乐乐掉落的青鳞时,瞬间凝固成黑色结晶。
“这是……观察者议会的标记。”唐三捡起一块结晶,机械义肢发出警报声,“他们在饕餮核心里设了陷阱,刚才的十二地支显形,可能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假象!”
龙野握紧拳头。怀表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表盖内侧的父亲影像正在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母亲临终前的微笑。他看向怀中昏迷的苏乐乐,她腕间的青鳞已经不再蔓延,但每片鳞片上都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极了怀表齿轮上的磨损痕迹。
雾隐城的街道正在下“食材暴雨”。番茄与齿轮齐飞,面条缠绕着青铜碎片,而在暴雨深处,龙野听见钟楼传来异样的齿轮错位声——那声音与父亲死亡时的钟声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钟声里多了十二声沉重的闷响,如同十二地支图腾柱同时崩塌的预兆。
他知道,暴食之宴的潜入只是开始。当餐盘碎裂的刹那,十二地支显形的不仅是凶兽封印,更是观察者议会布下的巨大棋盘。而他和苏乐乐,不过是棋盘上两枚正在觉醒的齿轮,即将面对的,是比饕餮吞噬更可怕的——时间回溯的终极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