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宅客厅的西洋钟敲过三点时,沈逸辰的黑色宾利才碾过门前的青石板路。管家老周掀开厚重的丝绒门帘时,正撞见沈逸辰弯腰从后备厢取出两个紫檀木礼盒,深灰色西装外套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泛出浅淡光泽,他指尖掠过礼盒上烫金的缠枝纹,忽然回头对司机低声吩咐:\"把车停到侧门去。\"
客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冷冽的光,林震东端坐在酸枝木太师椅上,指间的紫砂壶氤氲着白汽。他看着沈逸辰将礼盒放在红木长案上,目光在对方一丝不苟的领带上停顿片刻:\"沈总倒是稀客。\"
沈逸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林董,今天来是想谈两件事。\"他抬手示意随行的律师将文件袋递过去,\"第一,沈氏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流通股,将在一个月内转入林氏账户,作为我对林氏这些年损失的补偿。\"
文件袋被推到茶几中央时发出轻响,林震东眼皮都没抬。紫砂壶的盖子掀开又合上,沸水裹挟着茶叶翻滚:\"沈总觉得,林氏缺的是这点钱?\"
\"我知道不够。\"沈逸辰的声音很稳,目光穿过缭绕的茶雾落在对方鬓角的白发上,\"所以第二件事,我想娶晚晚。\"
这句话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让客厅里凝滞的空气终于有了波动。林震东握着壶柄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你说什么?\"
\"婚后所有子女,都姓林。\"沈逸辰从西装内袋取出另一份文件,推过去时纸面微微发颤,\"这是我拟好的婚前协议,沈氏集团的继承权将优先给到随母姓的子女。\"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林震东终于抬眼。他看着沈逸辰眼下的青黑,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这张年轻的脸上还带着桀骜的戾气,将收购合同摔在自己桌上:\"林董,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逸辰,\"林震东将紫砂壶重重顿在茶盘上,茶水溅出几滴在檀木桌面上,\"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消晚晚受的苦?她在国外那三年,每天靠着安眠药才能睡着,你知道吗?\"
沈逸辰喉结滚动了一下,左手不自觉攥紧。西装裤膝盖处被指甲掐出浅浅的褶皱,他忽然起身走到长案前,将其中一个紫檀礼盒打开。里面铺着暗红色丝绒,静静躺着枚羊脂玉平安扣,边缘处刻着极小的\"晚\"字。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他的声音低了些,\"当年沈林两家交恶,我被老爷子锁在书房,眼睁睁看着晚晚哭着跑出去。这枚平安扣,是她不小心掉在我家门槛上的。\"
林震东的目光落在平安扣上,忽然想起女儿十岁那年,攥着这枚玉扣跟自己撒娇:\"爸爸,沈哥哥说要娶我呢。\"那时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两个孩子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沈逸辰将另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是本厚厚的相册,翻开的页面上贴着泛黄的剪报——从财经版的收购新闻,到娱乐版的绯闻澄清,每篇报道上都有铅笔标注的日期。\"这三年我每天都在看,看林氏的股价跌了多少,看晚晚在巴黎时装周的照片。\"
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夹着张登机牌,巴黎飞南城的航班,日期是三天前。林震东的手指抚过那道深深的折痕,忽然听见沈逸辰说:\"我把沈氏总部迁回南城了,以后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水晶灯的光芒突然变得柔和,老周轻手轻脚地添了茶。沈逸辰看着林震东将那份婚前协议拿起,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没察觉。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医院,晚晚攥着他的手腕说:\"爸爸其实很疼我,只是嘴硬。\"
\"沈逸辰,\"林震东摘下眼镜,指腹揉了揉眉心,\"晚晚要是不愿意呢?\"
\"我等。\"沈逸辰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等到她愿意为止,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一辈子。\"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那枚平安扣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林震东看着沈逸辰衬衫领口露出的红痕——那是昨夜晚晚在医院里,咬着他肩膀哭出来的印子。
\"协议我会让律师看。\"林震东将文件推回去一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已经凉了,\"但娶不娶得到我女儿,得看你的本事。\"
沈逸辰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伸手想去拿那枚平安扣,指尖快要触到丝绒时又猛地缩回,转而将相册合上:\"谢谢林董。\"
走到玄关时,老周忽然叫住他:\"沈总,\"递过来个保温桶,\"先生让我给晚晚炖的燕窝,你顺路带过去吧。\"
沈逸辰接过保温桶的手有些抖,桶身还带着余温。他转身时,听见客厅里传来翻动文件的声音,夹杂着林震东低沉的咳嗽。宾利车驶出林宅大门时,他打开保温桶,看见雪白的燕窝里浮着几颗红枣,像极了晚晚小时候最喜欢的样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晚晚\"两个字。沈逸辰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时声音放得极柔:\"醒了?我现在过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鼻音的哼唧声,他靠在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叶,忽然笑了。西装内袋里的婚前协议边角被体温焐得温热,就像三年来每个午夜,他攥着那枚平安扣才能入睡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