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庄的檐角铜铃碎成齑粉那夜,阿香的白发缠住了最后一盏引魂灯。
灯油将尽时,牛头捧着个鎏金妆奁跌进门,匣盖缝隙里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北斗阵图。我掀开匣盖的刹那,七十二只鬼手破匣而出,每只掌心都刻着白藏的生辰八字。阿香挥剪绞断鬼手,断指却化作红眼乌鸦,叼着护心锁残片冲入忘川迷雾。
\"孟婆大人!\"马面举着半截鸳鸯枕撞破窗棂,\"忘川下游...下游漂着顶空花轿!\"
枕芯棉絮里抖出张染血的合婚庚帖,朱砂字迹被泪水晕开:\"聘孟七,酬三界,噬魂为盟,往生作宴\"。我指尖抚过\"往生\"二字,忽觉刺痛——那墨中掺了月老殿的断情砂!
阿香突然踉跄扶住案几,白发无风自动:\"姑娘...我听见护心锁在哭...\"她唇间溢出的血珠凝成红线,直指西南。
西南荒丘上,司酒仙君正用我的青玉碗当骰盅。他脚下踩着白骨垒成的棋盘,每颗棋子都是噬魂蛊凝成的活人偶。白藏被铁链锁在将位,心口护心锁缺了角,露出里头跳动的蛊王卵。
\"孟掌柜来弈棋?\"司酒仙君抛来颗染血骰子,\"赌注嘛...我要那丫头鬓间的白发。\"
骰子落地的刹那,荒丘裂开九道深渊。九百纸人从地缝爬出,抬着口雕满咒文的黑棺。棺盖移开半寸,腥风裹着合欢花瓣扑来——棺中躺着的竟是我的替身傀,嫁衣下摆绣满衔尾蛇纹!
\"掀桌的规矩忘了?\"我并指劈向棋盘,棋子却化作鬼火缠腕,\"掀一次,押一魂。\"
白藏突然震碎铁链,残破的护心锁迸出七星刃。光刃斩断鬼火的瞬间,我窥见他颈后符咒——竟是七百年前我亲手写的安魂符!
\"阿孟,看棺底!\"他徒手掀翻黑棺,底部刻着血淋淋的往生咒。咒文中央嵌着块血玉镯,玉纹与我腕间银镯严丝合缝——分明是当年被司酒仙君骗走的定情信物!
阿香突然呕出盏琉璃灯,灯芯跳动着诡异绿焰:\"姑娘...镯子在吸我的魄...\"
司酒仙君抚掌大笑:\"好个燃魄灯!用这丫头三魂做灯油,正好照透往生客栈的暗道!\"他甩袖震碎琉璃灯,飞溅的灯油在空中凝成星图——北斗勺柄正指向我缺失的半颗银心。
牛头抡起鸳鸯枕砸向星图,枕中爆出漫天符纸。马面趁机泼出孟婆汤,汤雾中浮出骇人真相:往生客栈的梁柱竟是白藏的脊骨,每间客房都嵌着他被剥离的魂魄!
\"这份聘礼可还满意?\"司酒仙君指尖捻着蛊王卵,\"客栈地窖里,还存着你七百坛笑泪酿。\"
我引银血画阵,荒丘突然地动山摇。阿香的白发缠住司酒仙君脚踝,发梢燃起金色魂火:\"老酒鬼!你拿人骨盖客栈,我偏要拆梁破瓦!\"
白藏突然将护心锁按入我掌心,锁芯蛊王珠剧烈震颤:\"阿孟,客栈匾额...\"
匾额炸裂的刹那,往生咒文逆流成河。九百纸人在咒浪中灰飞烟灭,司酒仙君的醉吟却从深渊传来:\"客栈虽毁,赌局未终...孟掌柜可知,你掀的是自己的喜桌?\"
阿香拾起块碎匾,背面竟刻着合卺酒的配方:【孟婆泪三滴,白藏魂一缕,佐以噬魂蛊灰烬】。檐角最后一枚铜铃坠地时,忘川下游漂来盏莲花灯,灯芯纸人正在拜堂——新郎的盖头下,露出一角绣着北斗纹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