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镇渊城那污浊的空气似乎比往日更加凝滞。
城中心最大的广场——或者说是最大的空地——上,人头攒动。
来自不同大州、服饰各异、气息强弱不一的修士们,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裂隙边缘。
那里,站着几个打算进入其中散修,但是又在入口处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刺耳、如同万千雷霆同时炸裂的狂笑声,陡然从广场另一端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哈哈哈!一群畏首畏尾的鼠辈!上古战场机缘在前,却只敢在此地踟蹰观望,简直可笑!”
声浪滚滚,带着狂暴的雷霆之威,震得不少人耳膜生疼。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片炽白的雷光撕裂人群,一个身影大步而来。
来人身材极为魁梧,近乎一丈,赤裸着古铜色的上半身,肌肉虬结如龙,上面布满了狰狞的雷电纹身,仿佛有活生生的电弧在皮肤下游走跳跃!
他头发根根倒竖,如同燃烧的白色火焰,双瞳之中,更是有细密的紫色雷霆在不断生灭!每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都留下一个焦黑的脚印,丝丝电蛇缭绕!
通天境三重!而且是气息狂暴、精纯无比、专修雷霆法则的天骄!
“是雷狱州的‘雷亟’!那个疯子!”
“雷狱州天骄!据说他曾在雷狱核心沐浴九天雷罡三年,练就了不灭雷躯!”
“这煞星怎么也来了?他行事向来肆无忌惮!”
人群惊呼着纷纷后退,为其让开一条道路。
雷亟狂傲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毫不掩饰地落在那几人身上。
“不敢进的就给老子滚开”雷亟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他话语狂妄至极,视在场所有人为无物。
突然,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万物的漠然:
“雷亟,你一身雷罡虽烈,恐无法抵挡幽冥死气侵染。贸然深入,十死无生。”
说话者,来自广场边缘一座相对完整的石屋屋顶。
那里站着一位身披星纱的女子,容颜清丽绝伦,气质却缥缈出尘,仿佛随时会融入星光之中。
她双眸深邃,瞳孔深处似有无数星辰在缓缓运转、推演。
正是星陨阁那位神秘的圣女!她身边,站着气息更加晦涩的星陨阁主。
雷亟脸色瞬间阴沉,周身雷光暴涌:”星陨阁的臭丫头!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雷亟行事,何须你来置喙!”
星陨阁圣女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平静地投向那幽深的裂隙,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既定的命运轨迹。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点之际——
“嗡…!”
一道极其轻微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葬神古域的深处传来!
这震颤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共鸣!
所有身处镇渊城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哈哈哈!好地方!这才够劲!星陨阁的臭丫头,老子先行一步了!”雷亟狂笑着,沐浴在狂暴的雷霆之中,化作一道刺目的雷光,悍然冲入了上古战场。
雷亟这悍不畏死的举动,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雷狱州的疯子进去了!”
“机缘就在眼前!岂能让这莽夫独占鳌头?!”
“富贵险中求!冲!”
被恐惧压抑了太久的贪婪,在雷亟带头冲锋的刺激下,轰然爆发!
来自不同大州、自恃实力强横的天骄和亡命之徒,眼中瞬间被疯狂占据!
“凤栖州,凰羽在此!”一声清越凤鸣,一道燃烧着炽白火焰的身影冲天而起,紧随雷亟之后没入裂隙。
“玄符州,符真子去也!”漫天朱砂符箓开路,一个身影没入黑暗。
“剑冢州,剑无回!”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撕裂死气,一闪而逝。
“血煞州,血屠夫!里面的宝贝,老子要定了!”血光冲天而起……
一道道代表着各大州顶尖年轻强者的身影,或是驾驭神光,或是凭借强横肉身,或是施展秘法,义无反顾地冲入了葬神古域之中!
镇渊城彻底沸腾了!混乱的战场,瞬间变成了奔赴未知地狱的起跑线!无数人红了眼,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入口,如同扑火的飞蛾。
葬神古域,这沉寂了万古的上古战场,终于向这个时代,彻底张开了它那布满獠牙的死亡之口。
镇渊城的喧嚣与混乱,仅仅是盛宴开启前的序曲。
真正的杀戮与争夺,在那片被遗忘的死亡国度深处,才刚刚拉开帷幕。
葬神古域的风暴,似乎永远凝固在镇渊城上空那片铅灰色的苍穹里。
这座城池,像一头匍匐在上古战场入口处的洪荒巨兽,吞吐着来自东域三十六州汹涌而至的贪婪与野心。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的冰冷死气。
城门处,人流如织,却鲜有喧哗。
剑冢州的年轻剑客背负古朴剑匣,周身萦绕着未散的凌厉剑气,眼神锐利如鹰隼,步履匆匆地汇入人流;
万鬼州的魔修裹在翻涌的黑雾之中,只露出两点幽幽鬼火般的眸子,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逸散的残魂怨念,所过之处,温度骤降;
天机州的修士则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大多身着素雅道袍,手持星盘或玉筹,紧锁眉头,在城墙角落或僻静处不断推演,试图窥破这片死亡之域隐藏的轨迹,偶尔有人猛地身躯剧震,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衣袖,引来几声压抑的惊呼,随即又被死寂吞没。
消息如同无形的瘟疫,早已传遍了东域:葬神古域深处,有上古大能遗留的洞府被强行破开,霞光冲霄三日不绝;
有散修走了泼天狗运,在尸骸堆里摸到一枚残破的玉简,内蕴残缺圣经,当场引发血腥争夺;
更有传言,战场核心区域,有神器残片沉浮于煞气风暴之中,引动天地异象……机缘与死亡,在这里是纠缠不清的双生子。
每一刻,都有新的面孔带着炽热的梦想涌入镇渊城,同样,每一刻,也有曾经意气风发的天骄,永远地留在了葬神古域。
永夜神都,帝氏族地深处,帝神阙。
帝天骁魁梧如山的身躯矗立在地脉灵枢图前,粗粝的手指划过代表镇渊城的那个猩红标记,声音低沉如闷雷:”乱象已生。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彼此倾轧,每日陨落者不计其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几位年轻的核心子弟。
帝千劫怀抱那柄仿佛与自身血肉相连的千劫剑,闭目盘坐于一角。
他身上并无凌厉剑气逸散,整个人却像一柄沉入深潭的古剑,气息内敛到了极致。
闻言,他眼皮微抬,一丝冰冷的锋芒在眼底一闪即逝,随即又归于沉寂。
“‘劫剑’第四式,非静悟不可得。战场残魂杀伐之气过盛,于我此刻心境,弊大于利。”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没错,帝千劫此刻已然达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劫剑后续招式也是陆续觉醒。
另一侧,帝无殇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血色煞气, “战场初开,各大势力,鱼龙混杂,战场限制法则境之上之人不得入内,进入之人可不仅仅限于天骄,还有很多法则境巅峰之人,此时进入,不妥。”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帝凌霄擦拭着龙陨枪冰冷的枪锋,战意在他眼中跳跃,却被强行按下:”无殇哥说得对。我们上次所得,根基未固,尚未完全掌握。此刻进去,不是争锋,是送死。让那些蠢货先去趟雷,探探路也好。”他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
帝圣龙端坐于主位之上,身影仿佛融入了一片独立的时空,虚幻而威严。
他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深邃,穿透殿宇的阻隔,似乎落在了遥远而混乱的镇渊城。
他的沉默,便是最高意志的体现——帝氏之人,暂不入局。
他们在消化更宝贵的战果,积蓄着足以撼动乾坤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