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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晨钟余韵,如同洗涤心灵的清泉,流淌过清竹苑的翠竹梢头。陆守拙踏着晨露,再次步入那片被竹林环抱的智慧殿堂——藏经阁。昨日木青禾长老的《青木蕴灵诀》如同初春细雨,虽未能立时修复道星裂痕,却极大地抚慰了经脉的灼痛,精神也如被拭去尘埃的明镜,澄澈了许多。孟院长“补根基”的嘱托沉甸甸压在心头,而藏经阁一层那蒙学奠基的区域,便是他重铸道基的第一块基石。

推开厚重的木门,沉淀了千年的墨香与旧纸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智者,在穹顶柔和光石的映照下,投下深邃而庄严的阴影。时间尚早,阁内学子寥寥,只有零星的翻页声,更显空旷幽静。

陆守拙径直走向“文脉源流·蒙学与奠基”区域。他取下昨日未尽的《幼学琼林》,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旁边一本更加古旧、书页边缘已磨损泛毛的典籍吸引——《千字文注疏(古本)》。他记得昨日匆匆一瞥开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时,识海中那枚黯淡的混沌道星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一种莫名的牵引,让他放下了《幼学琼林》,拿起了这本《千字文注疏》。他依旧回到那个靠窗、光线充足的角落,席地而坐。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无数微尘在其中无声飞舞、旋转,如同宇宙初开时混沌的星云。

他翻开书页,目光落在开篇八个大字之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注释以小楷工整书写:“天玄而地黄,言天色深青幽远,地色浑厚苍黄。宇宙者,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洪荒,谓太古混沌蒙昧之世也。”

字字入眼,却如重锤敲击在陆守拙的心神之上!

“天玄地黄…宇宙洪荒…”

这八个字,如同最古老的咒言,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不再是简单的文字描述,而是与他最深刻的经历、与他道星的本源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天玄”: 他仿佛再次置身于西北血海那铅灰色的、被污秽遮蔽的天穹之下,邪神之眸那漠然的暗红瞳孔,不正是对“玄”(深青幽远)最恐怖的亵渎与扭曲?而他在那绝境中引动的星枢之光,试图撕裂污秽,重定天序,不正是在对抗这种扭曲,试图回归“玄”之本真?

“地黄”: 他脚下这片被净化的、龟裂的黑色岩石大地,不正是“黄”的另一种沉重与创伤的体现?血沼污秽侵蚀大地,断绝生机,正是对“地”之厚重与承载的彻底否定!他以“守”护星火,试图重燃大地生机,不正是在守护这“黄”之根基?

“宇宙洪荒”: 星枢遗迹中那破碎的星盘,那浩瀚的星辰定序伟力,那试图厘定混乱时空的意志,不正是对“宇”(空间)、“宙”(时间)秩序的守护?而邪秽的入侵,污秽血海的扩张,不正是要将一切拖回无序的“洪荒”混沌?

轰!

识海中,那枚一直黯淡沉寂的混沌道星,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虽然依旧带着裂痕,但光芒却不再是纯粹的黯淡,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玄黄交织的奇异景象!

“理”之星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不再是艰难碾磨,而是如同饥渴的海绵,疯狂汲取着这八字真言中蕴含的、关于天地本源、时空秩序的古老智慧!那些在西北血海中模糊感知到的“定序”、“厘定”的真意,此刻找到了最古老、最坚实的理论源头!

“正”之星环的诛邪意志在“天玄”被亵渎、“地黄”被侵蚀的感悟下,变得更加纯粹而炽烈!守护天地正道,便是守护这“玄黄”之本!

“守”之星环的光芒在“地黄”的厚重承载中得到了滋养,守护的意志仿佛与脚下的大地相连,变得更加坚韧深沉。

“养”之星环则在“宇宙洪荒”的宏大背景下,感受到了滋养万物、维系时空平衡的更深层意义。

陆守拙的身体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共鸣!他手中的书卷仿佛重若千钧,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何地,整个心神都沉浸在这八个字构建的、无比宏大的宇宙图景之中。

在这种极致的沉浸与共鸣中,陆守拙体内沉寂的文气,竟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起来!并非沿着《青木蕴灵诀》的路线,而是遵循着一种源自混沌道星、呼应着“天地玄黄”真意的、全新的、本能的轨迹!

他盘坐的身体周围,空间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窗棂光柱中飞舞的尘埃,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不再无序飘散,而是开始围绕着他缓缓旋转,轨迹玄奥。

陆守拙无意识地抬起了右手,指尖微颤。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混沌初开般沉重与苍茫气息的文气,在他指尖艰难地凝聚、勾勒。这缕文气并非纯粹的混沌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交融——上半部分深邃如夜空(玄),下半部分厚重如大地(黄),两者在混沌的底色中流转、交织!

他指尖的动作极其缓慢、滞涩,仿佛在推动万钧巨石。每一次移动,都消耗着他巨大的心神与刚刚恢复一丝的元气。经脉中残留的刺痛被这强行运转的新力量引动,如同针扎火燎,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

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指尖那缕艰难成型的、玄黄交织的文气上!一个极其模糊、极其不稳定的、由玄黄二色混沌文气构成的、巴掌大小的方形虚影,在他指尖前方若隐若现!

这虚影虽小,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稳固、仿佛能承载万物、隔绝万法的气息雏形!它并非攻击,而是守护!是源自“地黄”之厚重与“天玄”之秩序的守护!

这奇异的景象,终于引起了附近学子的注意。

林风眠正沉浸在《河洛古图考》的推演中,忽然感到一股沉重而古老的气息波动从角落传来。他诧异地抬头,正好看到陆守拙指尖那若隐若现的玄黄方印虚影,以及他周身那被无形力量牵引、缓缓旋转的尘埃光带!

“这是…?!”林风眠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博览群书,深知这绝非寻常文气运转,更非任何已知的基础法门!那玄黄交织的气息,沉重苍茫,竟隐隐与古籍中描述的某种先天道韵相合!而陆守拙膝上摊开的,赫然是最基础的《千字文注疏》!

“道韵共鸣?!他…他竟然从蒙学典籍中引动了道韵共鸣,自悟法印雏形?!”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林风眠脑海中炸响!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学宫历史上,从未记载过有人能从《千字文》中悟出神通!

周子瑜等人也察觉到了异常,纷纷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陆守拙此刻的状态太过奇异,周身气息沉凝如山,指尖虚影虽模糊却令人心悸,仿佛在孕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风眠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陆守拙显然沉浸在最深层的悟道状态,但强行引动未知力量,且道基有损,极其危险!他当机立断,放下书卷,快步走到陆守拙身边,并未贸然触碰,而是以自身精纯平和的文气,在陆守拙身周布下一层极淡的隔音、隔视屏障,同时沉声低喝,声音如同清泉注入陆守拙识海:

“陆师弟!抱元守一!神归混沌!道法自然,不可强求!”

这蕴含着“正心”真意的低喝,如同暮鼓晨钟,瞬间将陆守拙从那种近乎失控的沉浸状态中惊醒!

指尖那艰难凝聚的玄黄方印虚影骤然溃散,化作点点玄黄光粒,融入他体内。周身旋转的尘埃也失去了牵引,重新在光柱中无序飘散。

“噗!”陆守拙身体一晃,一口带着微弱玄黄光点的逆血喷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强行凝聚那法印雏形,几乎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元气彻底榨干,经脉刺痛如刀绞,道星的光芒也再次黯淡下去,裂痕似乎都扩大了一丝。

“陆师弟!”林风眠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股温和的文气渡入,助他稳住心神,压制翻腾的气血。

陆守拙剧烈喘息着,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但更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震惊与狂喜!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玄黄交织的沉重触感。

“林…林师兄…那…那是什么?”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林风眠看着陆守拙苍白的脸和眼中那灼热的光芒,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我所料不差…师弟你方才,是陷入了极其罕见的‘道韵共鸣’之境!你从《千字文》‘天地玄黄’八字中,感悟到了天地本源、时空秩序的古老道韵,引动了自身道星本源呼应,竟…竟自悟出了一式守护法印的雏形!”

他指着陆守拙喷出的那口带着玄黄光点的血:“此印气息沉重苍茫,玄黄交织,暗合天地本源,其意在于守护与承载!此乃…玄黄印之雏形!师弟,你…你悟性之卓绝,机缘之深厚,实乃风眠生平仅见!” 林风眠的语气充满了惊叹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玄黄…印…”陆守拙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感受着体内因强行凝聚而带来的剧痛与空虚,心中却一片滚烫。这痛苦,是领悟的代价,更是新生的起点!他终于在浩瀚的文脉源流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块、也是最契合的基石!

藏经阁的尘埃依旧在光柱中飞舞,见证了一场无声的悟道。陆守拙的指尖,虽无力再凝印,却已触摸到了“天地玄黄”的厚重一角。这玄黄初悟,如同混沌中劈开的第一道光芒,照亮了他重铸道基、厘定自身之“理”的漫长道路。而林风眠的震撼与守护,则让这悟道的尘埃,落定于一份沉甸甸的见证与情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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