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快要落下的时候,谢清池用匕首开始切割树皮。
之前她从这里逃出来,现在,她需要再次进入。
颇费了一番功夫,她才凿开了一个洞,此刻袒露在月光下,谢清池才发现里面涌动的粘稠的汁液,仿佛人身体的血液。
这着实是一件不怎么让人觉得舒服的事情。
但是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眼看着月亮一点点落下,脱下自己外面的衣服,将他的头颅从那湛蓝的水中取了出来。
一取出那个头颅,整个许愿树都剧烈的颤动起来,带动着整个天地,都在拼命的摇晃。
树叶拍打的雷击声响彻天地,密密麻麻的萼片飞起,顿时朝着谢清池击打而来。
谢清池知道一旦取出头颅她肯定会暴露,于是速度极快,刚才她凿开的小树洞也并非在顶端,而是藏在一个枝丫下。
她带着包裹好的头颅,打了个结绑在腰上:“得罪了。”
她速度极快的一翻,猛地扎入了树里。
密密麻麻的花萼扎入了树干中。
谢清池再次被被包裹住,陷入了某个极其安静的环境。
如果不把这些粘稠的东西当做血液的话,或者说,此刻的状态,更像是胎儿在母亲的肚子里。
可以呼吸,可以动作。
那头颅脱离了湛蓝色的液体,便慢慢的失去了生机。
谢清池顺着往下。
一般人进入以后,会被输送往上,最后成为花蕊,没有人能够清醒的往下,但是此刻,谢清池便在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清池感觉到流动得越来越慢,最后,停滞。
她又摸了摸,摸到了类似“墙壁”一样的感觉,谢清池立马拿起刀刃,开始切割,刺破。
这里花费的功夫更多。
就在谢清池感觉到这把锋利的匕首都快被磨断以后,终于把这树根刺破。
谢清池爬出去。
一爬出去,水便淹没了她。
树根不断的延伸,就是为了吸取水分,很显然,周围都是水。
水很清凉,也很干净。
谢清池浮出水面,吐了一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来不及吐完,她便看到了站在岸边的白衣人。
他,怎么在这儿?
沈意行看着冒出一个头的谢清池,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来。”
谢清池想了一下,便走了过去,她看着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本来伸过去的手顿了一下,便收回。
“不用,我手太脏,我……”
身上的汁液还好,被这水一洗,便清爽的干净了,但是刚才这手对着汁液涂抹,挖着树皮,那汁液凝固着浆在了手上,非得搓洗一番才行。
然而她的手缩到半途,便被一把握住。
沈意行看着她。
握得有点紧。
不知为何,谢清池猛地想起上次万碑林中那额头上仿佛错觉般的柔软。
她莫名有点心慌。
沈意行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谢清池低头拧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将多余的水给拧干净。
借着拧干净衣服,她压下心中那莫名的感觉,等到平静以后,方才抬起头,问:“公子你为何在这里?”
沈意行看着她,道:“我一来,直觉告诉我应该来这里,于是我便来了。”
别人说“直觉”或许会让人觉得奇怪,但是谢清池知道此人不可以常理揣度,也不多问。
沈意行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身上确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问:“你遇到了什么?”
谢清池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说。
沈意行道:“你进入的,或许才是真正的诡异点。山河表里,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如果没有你,外人无法进入里世界。”
谢清池也是微微一愣。
是吗?
她看向沈意行。
似乎知道谢清池想问什么,沈意行含笑摇了摇头:“我也不行。”
就算看得到那棵树,那颗头颅,也绝对无法被他所看到。
沈意行道:“走吧,我们去找那人躯体。”
谢清池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谢清池才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一片黝黑。
树木下面,是一个如地下宫阙的地方,但是一抬头,还是能够看到头顶那些巨大的根茎纵横交错,成为一种奇观。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黑暗仿佛无穷无尽,只有沉积在那里的水有着淡淡的光。
越往里面走,角落里渐渐堆积了许多的白骨,可能都是黑气侵袭那座城池的时候,死亡的人。
尸骨越来越多。
等到走到尸骨的尽头,谢清池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棺材。
说是棺材,倒像是树干被掏空了一部分。
只不过这些树干有些大有些小。
谢清池知道,他头颅的身躯就在着其中一具棺材里。
二人进入,开始一具具棺材的查看。
空的,空的,还是空的。
就在谢清池想要对沈意行说分开查看的时候,一个脚步声传了过来。
二人相对一看。
谢清池抓住沈意行的手,带着他往旁边最大的一个棺材里面一躲。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干了蠢事。
她为什么要拉他?
这位公子如此强大,根本不需要躲。
而且,就算躲,各自躲在一个棺材里不好吗?何必两个人一起挤在一起。
谢清池贴着棺材壁。
她自己身上衣服湿漉漉的,哪怕只有衣服挨着了,给他沾湿了也不太好。
沈意行看着她侧着身子,他也靠着那边的棺材壁,二人中间硬是空出了可以再挤一个人的量。
谢清池觉得不好意思,无声开口:“抱歉。”
沈意行看着她。
他的眼神那么深,深得谢清池分不清。
而在此时,脚步声近在耳边,二人顿时不再动弹。
他们听到仿佛指甲刮破木料的声音,粗噶的。
这是在干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一个黑影笼罩了过来。
就在谢清池想要动手的时候,她发现那个奇怪的黑影似乎看不到。
谢清池无法判断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浑身笼罩在一块黑袍里,身材高大。
它朝着他们的棺材伸出了爪子,这实在不是人的手,更像是野兽的爪子,爪子如同刀刃一般锋利。
爪子沿着沈意行那边的棺材往下落。
谢清池一把伸手,将沈意行往自己的这边拽。
那只爪子插入沈意行那边的木材,开始“嚓嚓嚓”的划起来,木料被利刃划破,卷起来。
谢清池终于知道这里这一个个“棺材”是怎么来的了,全靠这只爪子磨出来的。
这个诡异点真有趣,连野兽都在当木匠。
谢清池苦中作乐般的想,转移着自己的思绪,不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这张脸容貌太盛,她还没有习惯。
而下一刻,她的身子被一只手一捞,整个人撞入男子的怀里。
她没反应过来,嘴唇便擦着他的下颌滑了过去。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
身后,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野兽将爪子放在了她靠着的那边,开始做起了木工活。
刚才二人各自靠在一侧,将中间留了个空隙。
此刻,二人却缩在这空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