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谷仿佛一个巨大的封印场所,里面波涛汹涌,而远看却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巨兽,将所有的纷争都吞噬下去,只留下一片黑暗寂静。
谷内已然是四处作战。
顾别音和谢念真对战高命,高命是儒家七境,哪怕是顾别音和谢念真,两个人联手,也对打的十分吃力,一时之间险象环生,打斗中已经退到了看不清楚谢清池他们的地方。
而最惊异的却是周权。
他以为对上小落,几招之内就能拿下,然而动了手之后,他才发现眼前这女孩像是一条滑手的小泥鳅,每次都能从他的手里逃脱。
他哪里受得了这份气,之前还想着留着她慢慢玩,但是现在,是不准备玩了。
他以手指作刀,在自己的脸颊上一划,脸颊便出现了一条血痕,鲜血冒出。
他将那鲜血往自己的额头上一点,手上一擦,他整个人气势一变,一双眼睛也变成了血色。
兵家,胜兵先胜。
在他抹出鲜血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象都仿佛随之一变,眼前所见已不在幽冥谷内,而是在一片乱葬岗。
乱葬岗内都是尸体。
胜兵先胜而作战,要想胜利,必须先创造对自己有利的作战条件,他此生记忆最深刻的一战,便是在乱葬岗中,而后,他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将整个场景化为己用。
只要在这乱葬岗中,这些战死的士兵,都能为他所用。
他双手一抬,那些一具具残破的尸体就站了起来,然后朝着小落攻击而去!
血腥气冲上天。
小落握了握手里的匕首,看向周权。
周权冷笑:“现在你想求饶,已经迟了。”
他说完,就发现那个女孩突然间站直了身子,她一双眼睛朝着他看来:“我可以战死,绝不求饶。而你,想要让我战死,还不够格。”
她说着,也抬起了手。
她做了和周权一样的动作,她轻轻的在自己的额头一点,立马额头上便滚出一滴极小的血珠,只一刹那,那伤口便自动愈合,只留下那颗血色的血珠子挂在上面。
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一双眼犹如深渊,一抹金芒闪过。
“谁告诉你,我只有兵家四境的?”
一瞬间,强大的气息从小落的身上蔓延而出。
身为兵家七境的周权,对兵家一道自然感受非常敏锐,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碾压,这种碾压不是来自境界,而是来自于此女身上对于兵家的统治力。
不用去专门修行,她生而为兵。
小落手里的匕首一转,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这把匕首在立马一变,它在瞬间机巧化形,重新组合成了一把鼓槌。
这把鼓槌对着虚空中一敲。
“咚”的一声,仿佛以这乱葬岗为鼓,周权所化的乱葬岗敲出了一道战鼓的声音。
战鼓声出,那些乱葬岗中的士兵尸体居然活生生转了自己的身体,转而攻击起了周权。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听自己号令!
这丫头到底是谁?!
这把匕首,这把匕首。
而在他念头转过的时候,鼓声再次响起,那些士兵尸体开始纷纷朝着他攻击来。
他在左右支绌间看了小落一眼,发现那个少女手中的鼓再次神奇一变,成了一把弓。
她拉开了这把小弓。
明明没有箭矢,但是在瞬间,周权却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佛蛰伏在黑暗中,准备攻击他!
那种危险的直觉从未如此强烈。
这到底是什么神兵?
他这样想着,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
变化万千,以气化形,虚则实之。
这是——大昭国宝!
四国四大名器之一的出奇!
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一器,可灭一城!
他心里发虚,不敢去猜测此女身份,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立时不顾反噬,撤下了自己乱葬景象。
他一口反噬血气堵在喉咙,大喝一声:“快跑!”
说着立马转身,想去捞起张戈就跑。
他一边跑,从怀里掏出了信号烟火,揭开,“咻”的一声,信号烟火冲上高空,炸开一片巨大的绚烂。
幽冥谷此处离云京城并不远,在城门那里张家设置的了望塔,可以看到!
先跑再说。
他放完烟花信号,然后拿出了自己身上的宝物。
那是一根线,就如春日里孩童放风筝的线一样。
当然,这也确实是一根风筝线。
宝物名:断了的风筝线。好风凭借力,可以上青云,断了的风筝线,迎风而吹,可以让人的速度更快,但是如果使用不当,会面临被风筝线绞死的风险。
他现在,需要借助它带着他和张戈跑,至于高命,那就让他听天由命了。
然而他根本还没来到张戈身边,便看到了谢清池。
从头到尾,她似乎都在打下手。
没有露出一丝可以让人观测到的修行路子,她连一境的气息都没有。
她似乎是所有人中最弱小的一个。
但是周权看着满地的侍卫尸体,眼神一缩。
这些尸体上完全没有任何的诸子百家气息,就是说,他们都是被一个普通人以普通的手法杀死的,但是一个普通人杀死这十来个一二境界的人,还如此轻松,这人又到底什么怪物!
以普通人,杀非常人。
虽然心中惊异,但是他却不害怕她,她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那根断了的风筝线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仿佛将他变成了风筝,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前。
谢清池看了那风筝线一眼。
接着,正在往前的周权便感觉到这根风筝线突然间转了方向,居然带着他向刚才逃离的方向转去!
周权慌了。
怎么回事?!
他奋力的挣扎着,再次以手做刀,去切断这根风筝线。
到了他这个境界,身上每一处都可以作为武器。
风筝线被割的抖了起来,诡异的渗透出鲜血。
周权心急如焚,不想再去面对小落和她手里的那个大昭国宝,只能拼命去割风筝线。
接着,风筝线突然间松开了他的手腕,就在周权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根风筝线像是一条长蛇一般,一把缠绕住了他的脖子,使劲一勒!
一圈鲜血渗透出来。
柔韧的风筝线,就这样又杀死了它的一个主人。
张戈在远处,惊诧的看着眼前那一幕。
周老,死了?!
一个七境强者,就这样死了!
他耳边还回荡着周权那句“快跑”,他一边抵挡池小苔和独孤望月,一边大喊一声:“高老!”
然而黑暗吞噬一切,高命不知道在哪里去了。
他后退一步,看着池小苔和独孤望月,心里烦躁到了极点!
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这两个人怎么还不死!
池小苔身上已经满是伤痕,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然而她的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她仿佛已经感知不到疼痛。
她要亲手,为自己的娘亲报仇!
曾经和独孤望月一起训练过的种种闪现在脑海里,她从不怕输,现在,也悍不畏死。
张戈再次大喊:“高老!”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的回音。
此刻,他是孤军作战。
谢清池和小落正往这边。
不能等了!
张戈一咬牙,拼着被独孤望月刺中肩膀,然后一把,将手里的刀送入了池小苔的身体。
感受到池小苔身上的鲜血,他那躁乱的心仿佛才舒爽了片刻,他何曾如此束手束脚过!
他恶狠狠的看向池小苔:“这就是公道!”
他一脚就想将池小苔踹开,然后准备快速骑马离开,然而没想到那池小苔却猛地上前一步,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
她伸出手,死死的抱扣住他!
“你干什么!放手!贱民!”
池小苔忍受着身体的剧痛,袖中那把破旧的小刀落入手里,然后,狠狠的插入了张戈的脖颈!
鲜血喷涌出来。
张戈瞪大了双眼。
池小苔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家里穷,甚至连刀都没有,她娘亲有次捡了一个生锈的铁片,在山石上磨亮了。
于是家里便有了唯一的一把小刀。
她娘用这把小刀给她削山果,用这把小刀给她削竹子做玩具,用这把小刀给她削筷子。
小刀从芗城到了云京。
小刀从她往昔到现在。
小刀从母亲的手里到她的手里。
此刻,小刀在仇人的脖子里。
娘。
她泪如雨下。
泪比血更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