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影子被阳光印刻在汉白玉的地面。
谢清池，小落，明远，独孤望月。
以及背着自己的母亲的池小苔。
在场的所有目光都朝着他们看去。
那么多的目光，曾经的她接触到这些目光都感觉到羞涩害怕，但是此刻，她直直的看过去，未曾退缩，未曾颤抖。
她的娘亲就在她的身后，她又怎能让她失望？
她迈步，朝着前方的明泽帝走了过去。
她穿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然后轻轻的将自己的母亲放下，拜见明泽帝：“民女池小苔，参见陛下。”
今日鹿鸣宴，不行跪拜之礼，她只是弯了腰。
跟着来的谢清池等人也跟着拜见。
明泽帝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即便他们低着头，然而肩背依然不屈，这些都是不会臣服的少年们。
明泽帝看向谢清池。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和自己爱子有婚约的少女，她立在那里，行礼以后便抬起了眼，一双眼眸既清且亮的对上他。
毫无对皇家的任何敬畏。
明泽帝问：“你们要求带着尸体上前，是有何意？”
池小苔声音沙哑：“我来为我娘亲，求一个公道。请陛下为我做主。”
明泽帝沉默不语。
旁边的内侍看了自家的陛下一眼，开口：“你母亲是何人？有何品级？”
池小苔道：“我娘亲是芗城普通人，并无任何品级。”
那内侍道：“池小姐，你母亲既无品级，若有何冤情，按照国律，去找府尹便是。”
作为皇帝身边的老人，刚才明泽帝已经在眼神中让他知道了该说什么。
他知道，陛下让人带着大不敬的尸体上前，只是为了谢清池，然而当陛下有龙威望气之能，便是一眼，便知道这个谢清池该不该用了。
但是很显然，陛下认为，这个谢清池的资质，并不值得。
刚才那池小苔进来的时候，目光在陛下两边的人群中看过，犹如刀锋，不用想都知道，她母亲的死和上座的人脱不了干系，否则也不会要求到御前了。
只是一个普通民妇而已，在座的每个人都比她的价值高。
陛下并不准备为他们主持公道。
皇家的面子，世家的面子，包括在座的文武百官的面子，都不是一个卑贱无用的妇人能够比的。
况且，现在还是鹿鸣宴。
池小苔听到内侍这样说，有一丝无措闪过：“陛下！”
内侍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御前岂容你如此无礼？今日鹿鸣宴，你若不参加，便退下去，若要参加，就需坐回去。后续再去找府尹再是。”
明泽帝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池小苔看着自己的娘亲。
她就躺在那里。
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个看都不值得看一眼的尸体，可是，那是她的娘亲！
她蓦得抬起头来：“陛下，我要一个公道！我要让张家人给我母亲偿命！”
府尹，若是府尹真的有用，她又何必求到御前？那些像她娘亲一样的被践踏的百姓又怎会忍气吞声？！
那边张人元一听，眼睛一眯：“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你母亲有什么值得我张家害的？”
池小苔怒道：“张家嫡子张戈纵马踢死我母亲扬长而去，大家都看到了！”
张人元笑了：“我张家那孩儿是喜欢骑马，但是马匹性烈，想来也是意外而已。哎，孩子，我知道丧母之心，看你无依无靠，我张家愿意收留你。”
池小苔双眼通红：“谁需要你收留？！明明是那张戈明明见我娘亲在前，仍然纵马而过！”
琼华后的声音从上方冷冷落下：“撒泼打滚，一无是处。皇家鹿鸣宴岂能被你这些小事所扰？撵下去，莫失了体统。”
“是，皇后。”内侍的拂尘一挥，旁边的侍卫已经上前。
他们得了皇后命令，立马上前，就要将那尸体挑来扔出去，池小苔哪里允许他们这般辱没自己的娘亲，内心悲愤交加，紧紧护住自己的母亲。
那侍卫还想动手，小落先忍不住了，一抬脚，“砰”的一声，那些侍卫便被小落给踢了出去。
琼华后声音很冷：“昭国若是没人教你规矩，那让我大夏来教你！”
小落嗤笑一声：“就凭你，怎配教我规矩？”
琼华后眼底锋芒毕露，旁边的内侍依然厉喝：“大胆！无知小儿！如何敢对皇后这样说话！来人，掌嘴！”
小落此时心中怒意飞升，眼见这狗屎帝后的样子，一抬手，那内侍刚刚说完“掌嘴”，便觉得一股气劲甩来，“啪”的一声，自己的脸被“啪”的甩了一道，整个人都被扇飞出去！
文武百官和下面学子都是骇然。
小落平日娇俏可爱，和大家笑嘻嘻闹成一团，却从未有如此无法无天的时候。
琼华后一脸铁青，她正待开口，那边，谢清池已经上前一步。
“皇后，我的小妹是大昭来的，代表大昭国威，你那内侍太过无法无天，您都还没发话，他便自作主张开始说要掌嘴，您说，他难道不是想要害了大夏和昭国两国交情，其心可诛呀。”
琼华后嘴唇一抿，一双眼睛如一把刀一般戳了下去。
无法无天，是谁无法无天？！这是在变着法子威胁她呢。
琼华后只能强忍着怒意：“大昭来的就这般礼数？”
谢清池道：“皇后，您可能不知道，我家小妹所练兵家之道，刚好从里面悟得一招，叫做打狗腿法，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将您的侍卫踢飞了。”
打狗腿法？！
所有人都对谢清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叹服。
丽贵妃在旁边听得快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好好！能让着琼华吃亏，真是厉害的嘴皮子！
这边明泽帝眼神晦暗不明的看向他们，声音也冷了下去。
他可以允许一切，但是却绝对不允许众目睽睽之下，让皇家的威严扫地。
“将人带下去，鹿鸣宴开始。”
张人元笑了起来：“池小姐，快带着你娘亲离开吧，有什么误会，我们后续再谈。”
后续，没有后续了。
踢死个把人而已，既然敬酒不吃，那么就等着吃罚酒吧。
谢清池抬眼，看向张人元：“我觉得，不用后续。”
少女那双眼突然冷了下来。
在那个瞬间，即便是以张人元的老成持重，也一闪而过一丝后怕，然而那丝惧意忽而不见，仿佛幻觉。
但是，却绝对不是幻觉？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像他这样的张家人，修行六境巅峰，被这样看了一眼便心神感觉到害怕的，从未有过！
谢清池站在了池小苔面前。
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明泽帝。
帝王的冠冕挡住那一张莫测的脸，但是此刻，谢清池的眼却仿佛穿透了那十二硫。
“我谢清池，以这次大考的榜首身份，向陛下提出我的请求。”
“请陛下彻查此事，给我们一个公道。”
“否则，我们便自己求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