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还在想着怎么把话说出口也没想出结果，甚至想着拖延时间的顾繁，就这样毫无预料地面临这个问题。
“舅舅走了...”
顾繁无法隐瞒，不能隐瞒。
听到这句话的宋之余心中一震，仅剩的那一点期待和自欺欺人，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怎么走的？”她强忍着想要放声痛哭的情绪问。
她从前在想到坏结果的时候，只想过舅舅会不会是又借了钱还不上？还是说生了病？会不会是因为一个人没人照料，病情很严重，舅舅为了省钱不去治疗所以没法回家了？或者是在工作的时候受了伤？需要在那边养伤？...
无数种结果，都将宋之余引向过那个更坏的结果。
但她只敢想舅舅为什么不回家，不敢想舅舅是怎样回不了家，更不敢想舅舅回不了家的时候会有多挂念她...
“他...”
顾繁目移，无意间看到门口一道躲藏的影子。
不是赵千柔的影子。
那站姿、一举一动......
是何羡星。
“他...中了刀，因为那边的犯罪团伙，当时......”
顾繁如实，把宋明海在G城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宋之余。
“............”
宋之余的眼中一层水光，垂眸间，珍珠般大的泪滴落下，划过脸庞。
像被顾繁的话抽干所有气力，她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蹲在地上，蜷缩着抱紧自己，似是想要躲开残酷的现实却无能为力。
顾繁只听见宋之余低泣。
他想安慰，话却止于嘴边。
宋之余已经知道舅舅是因为救他的母亲才中刀的了，不管他现在说什么，都不如让宋之余先把闷在心里的情绪放声哭出来。
他默默退出去，在门口看到了同样痛心的何羡星。
“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顾繁低声问。
“我听说她考完试了，本来想着看看她，结果刚好遇见你和她下楼，我就一路跟着你们到了这儿。说了也好...这事闷在我心里，如果不实话实说告诉她，我就没法安心。”
何羡星说着，从随身的包包夹层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顾繁，说道：“我现在...可能不方便在她面前出现，你把这个给她，这是我仅有的一张他的照片。”
正是那张何羡星和宋明海在G城的合影。
“好...”
顾繁接过照片，送走何羡星后，才拿着那张照片走进屋子里。
他看着坐在楼梯最底层的宋之余，走过去，蹲下身，把照片递了过去。
宋之余接过，擦了擦眼里的泪，认真地看着舅舅的照片。
“我晚点再来看你。”
顾繁说完，正要走，衣袖被宋之余拉住。
“为什么？”
宋之余的声音里都带了鼻音，抬起头用泪眼望着顾繁，“不应该是二哥留下来陪我吗？”
“............”
顾繁再次蹲下身，在宋之余面前，语气轻柔：“你不怪我瞒着你？”
“舅舅也经常瞒着我，因为他怕我会担心，会影响学习，他爱我，所以才会瞒着我。那你呢？二哥...你也爱我吗？”
宋之余的眼睛都哭红了，像破碎的、装着水的花瓶，湿润润地待在角落里，楚楚可怜。
顾繁点头，肯定道：“我也爱你。”
因为他知道，宋之余说的是像宋明海那样的，家人之间的爱。
他当然是宋之余的家人。
“二哥......”
宋之余扑进顾繁的怀里，“我最后的家人也离开我了...你要做我的家人，不要离开我...”
顾繁抚了抚宋之余的头发。
“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顾家，那以后我爸就是你爸，我姐就是你姐，我们都会是你的家人，最亲的家人。”
他说着，也将选择给了宋之余。
然而抱着他的宋之余摇了摇头。
“让干爹解除监护关系吧。”
她的语气极为坚定，像是早就想好了。
“......什么？”
顾繁却是有些意外，他看着宋之余，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我做你的家人吗？那为什么还要和我爸解除监护关系？那样的话......”
“就要那样才好。”
宋之余淡然一笑，然后握住顾繁的手，放在自己带着泪痕的脸颊，轻声道：“因为我要你做的，是在这个家里的家人，是你今天亲手给了我这个家的啊，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