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展一路往西,今日不知怎得总感觉有些心慌气闷。不过跑几步路的功夫,就开始气喘头晕起来,也许是这暑气的缘故。
直到拐进一处小巷,二人终于甩开了身后追杀他们的人。
舒了口气,昏暗的光线下,祝余的视线突然一黑,这个病发得越发频繁,不安感让她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心。
谢展才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心传来,顿了顿,意识到方才是自己逾矩了。
少年抽出手,弯腰赔罪道:“祝姑娘,方才情形特殊,多有得罪。”
昏暗的光线下,瞧不清楚谢展绯红的脸,他手忙脚乱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来,轻轻一吹,火星闪烁。
火光印在少年清澈如水的眼眸,他用手小心翼翼护住这微弱的火光,缓缓将它递到祝姑娘面前。
祝余眼前有了光亮与少年模糊的轮廓,徐徐问道:“谢大人,是何时知道我怕黑的?”
少年对上她的眼眸,温声安慰道:“在寒江那会姑娘匆忙间拉过我的衣袖,我看姑娘平日镇定冷静,唯独在黑暗中会惊慌起来。不过姑娘放心,我与阿朗都随身备有火折子,姑娘永远能看清前方的路。”
火光照在两个人的中间,白墙上的两个影子相看着彼此。她接过火折子,看向前方的路,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祝余若有所思感慨:“谢大人,当真是谢大人,总能知道我需要什么。”
谢展温和弯唇,白墙之上他的影子一步一步跟随着。
与此同时,夏清朗跑了三条街终于甩掉了那群人,气喘吁吁从另一条小路赶来,与二人汇合。
“老谢,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难甩掉!”夏清朗双手扶着腿,喘着大气吐起苦水来。目光转而疑惑看向他的脸,“老谢,你怎么回事,流那么多汗?”
谢展从思绪中反应过来,若非夏清朗提醒,他自己也没察觉。
他抬起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不忘解释道:“是方才跑得有些急。”
“就这几步路,老谢你这体力还比不上我。”夏清朗得意,随后瞥见一旁拿着火折子的祝余,“祝姑娘,你的脸……”
方才谢展的话又让她心神不宁起来,她挤出笑容解释着:“应该是这烛火将我的脸照红了。”
夏清朗摇头,眯着眼凑近看:“你的脸红吗?我说的是你脸上沾上东西了。”
祝余这话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过眼下这刻是真的红了,她急忙擦去脸上的灰迹。
这条巷子的尽头传来人群的喧闹声,忽地又响起一声敞亮的锣声。
三人望去同一个方向,那里就是恶人黑市上最出名的——彩云楼。
夏清朗问起:“老谢,之前咱们在百年老店里找到的花票就是这地方?”
赵百年死后,刑部曾将这百年老店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银两外,就是一张写着“彩云楼”三个大字的花票最为古怪。
这彩云楼可不是个寻常地。
彩云楼共有两扇门,白日里开东门,是东市大街一家普通香料店,只有少许女子会光顾。
但入夜后的彩云楼大不相同,传闻地下有一扇隐藏的西门连通着黑市。西门的另一边门庭若市,完全是个极乐之地在。这地方做交易,更是不为人知。
可见赵百年与这彩云楼的人有过交道,或许在这里能够找到蝶梦香的线索。
“千机处的人说,这彩云楼是前不久刚开在黑市的,却能在短时间下名噪皇城。皆因彩云楼有一种叫醉白日的香,还有一位叫彩云娘子的花魁,令人神魂颠倒。”
祝余问起:“谢大人是在怀疑,那彩云楼的醉白日就是我们要寻的蝶梦香?”
谢展头愈发昏沉,他甚至开始用一手扶着墙继续说道:“眼下只是猜测,没有线索,我们只能进去一探究竟。”
“那快走吧。”夏清朗本向前走了两步,想起不对又说道,“不成,这暗夜叉的人还在外面找咱们,咱们这样进去,会不会太招摇?”
要隐藏身份,倒是有个十分妥当的方式——无相之术。
祝余心领神会:“放心,不会有人认出我们。”
不过一炷香功夫,三人就已完全变换了容貌。
巷子里,站着一个清秀的公子,一个相貌平平的书童,还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汉。这三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同路人。
清秀书生打量着面前这满脸络腮胡的粗汉,憋了许久的笑声还是没忍住:“老谢,你这样子,还别有一番韵味。”
面前的粗汉虽五大三粗的长相,浓眉大眼中却带着书生意气的柔情,有种张飞绣花的感觉。
粗汉无奈背过手,目光柔和道:“好了,眼下我们得想方法弄到花票。”
彩云楼是个神奇的地儿,依着千机处的情报,想进入这里不看身份,而是得想方设法得到这花票。听说只有楼主才能决定哪些人可以拿到花票,因而时常一票难求。
当然在这彩云楼前方的空地,也有几个缩着手的商贩,他们手中也有几张余票,但就是价值不菲。
“我这里有!”夏清朗随手从怀中掏出十几张来。
祝余瞪大了眼,接过来数着足足有十五张花票,疑惑问起:“夏兄从何处弄来的这些?没想着悬镜司出手如此阔绰。”
夏清朗抱起手臂靠在墙上得意道:“这些可不是用钱买来的……是我照着赵百年那张花票画出来的。”
画出来的?这能行吗?
三人一人分得一张花票,朝着彩云楼的大门走近。
门口的小厮是个高大强壮的,黝黑的皮肤挂着双炯炯有神的眼,审视过三人的花票,摆了摆手道:“进去吧!”
竟然真成了?
夏清朗昂着脑袋大步走进,他这是南靖第一画师,也不是在悬镜司白混的。
祝余心中一叹,好在是被朝廷招了去,若是他在黑市里帮人画银票,朝廷可就有大麻烦了。
进入彩云楼,三步一景,宛若瑶池阆苑。周遭云雾缭绕,抬头可见华丽的藻井,上头绘着五彩的云朵,祥和喜庆。看来,也是这彩云楼名字的由来。
而这从藻井上挂下来的布条,连接着一悬在空中的亭子,上头木匾上还写着登云阁三字。
夏清朗眼尖,一下看清楚那放在亭子里的东西,是一盆黑紫色的蝴蝶兰。
他小声开口道:“老谢,你快看那些,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