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鞑靼合作,让两族再次友好(二)
朔风卷着砂砾掠过阿依娜的脸颊,她骑在枣红马上,望着远处鞑靼部落的旌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腰间父亲遗留的弯刀随着马匹颠簸轻响,提醒着她此行的凶险——鞑靼与瓦剌积怨已久,自祖父辈起,两族便因草场与水源纷争不断,如今要放下百年仇恨携手抗明,无异于在刀尖上起舞。
“大汗,鞑靼营帐戒备森严。”副将哈斯勒勒住缰绳,目光警惕地盯着前方林立的拒马桩,“传闻他们新任首领脱脱不花生性多疑,恐不会轻易...”
“正因他多疑,才更需要亲眼见我。”阿依娜打断道,抬手解下头盔。夜风掀起她额前碎发,露出眉骨处因征战留下的浅疤,“传令下去,只带十二名侍卫,其余人在十里外扎营。”
暮色渐浓时,阿依娜一行踏入鞑靼营地。篝火映照下,铁甲士兵如雕像般伫立,他们腰间悬挂的狼牙箭筒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昭示着杀敌功绩。正行间,一声尖锐的呼哨划破寂静,数十名轻骑从两侧包抄而来,弯刀出鞘的寒光映得夜空泛着冷意。
“来者何人?”为首骑士勒马而立,面罩下的声音低沉如闷雷。阿依娜注意到他胸前的狼头图腾——那是鞑靼最精锐的“苍狼卫”标志。
“瓦剌大汗阿依娜,求见脱脱不花首领。”她挺直脊背,声音不卑不亢。话音未落,苍狼卫突然齐声举刀,刀刃相撞的声响惊起栖息在胡杨树上的夜枭。
片刻后,毡帐帘幕掀开,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缓步走出。他身披熊皮大氅,额间的黄金护额在火光下流转着神秘纹路。脱脱不花绕着阿依娜缓缓踱步,皮革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与帐内隐约传来的萨满鼓点交织成诡异的节奏。
“瓦剌的女汗王,竟孤身犯险。”脱脱不花忽然停在她身后,呼出的白气掠过她耳畔,“二十年前,你父亲也先夺走我们三分之一的草场时,可没想过今日会有求于我?”
阿依娜握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记忆如潮水翻涌:幼时随父亲巡视边境,曾见过鞑靼妇孺跪在焦土上痛哭,那时她尚不明白,为何父亲眼中的胜利,会换来这般惨烈的景象。“我今日来,正是为了偿还父辈的血债。”她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但比起仇恨,大明的威胁更迫在眉睫。”
营地突然陷入死寂,唯有萨满鼓点愈发急促。脱脱不花沉默良久,忽然大笑出声:“汉人内乱,正是我们收复失地的良机,你却要我与仇敌结盟?”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箭伤赫然在目,“这是你瓦剌人射的!”
阿依娜抬头,目光与他对视:“而我的母亲,死在明军的火铳之下。”她解下披风,露出锁子甲下纵横交错的鞭痕,“这些是汉人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仇恨像野草,只会越烧越旺,但若我们联手...”
“够了!”脱脱不花突然抽出弯刀,抵在她咽喉处,“瓦剌人何时学会巧言令色了?”刀锋冰冷的触感让阿依娜瞳孔微缩,却见她反手握住刀刃,鲜血顺着纹路渗入刀柄。
“首领!”苍狼卫们齐声惊呼,弯刀出鞘声此起彼伏。阿依娜却恍若未闻,直视着脱脱不花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眼:“杀了我,鞑靼能夺回失去的一切吗?明军的火器已架在边境,他们的商队正用茶叶绸缎腐蚀我们的勇士,而我们还在为陈年旧账自相残杀!”
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雪地上晕开红梅般的痕迹。脱脱不花的手微微颤抖,喉结滚动数次后,终于收刀入鞘:“随我进帐。”
毡帐内弥漫着浓烈的酥油香,羊皮地图铺满长桌。阿依娜展开一卷泛黄的文书,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明军的屯兵据点与火器工坊。“这是我安插在大同的眼线传回的。”她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他们正在秘密铸造红衣大炮,三个月内,射程便可覆盖整个草原。”
脱脱不花摩挲着下巴,鹰隼般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即便联手,粮草也是难题。鞑靼去年遭雪灾,牲畜折损过半...”
“瓦剌愿出半数粮草,换取两族商路互通。”阿依娜从怀中掏出羊皮契约,“开放青盐产地,允许鞑靼牧民在夏牧场放牧,作为交换...”她顿了顿,“请首领将黑水河以西的铁矿让与瓦剌。”
帐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脱脱不花凝视契约许久,突然抓起案上酒碗一饮而尽:“女汗王倒是精明。不过...”他目光锐利如鹰,“我要你立誓,若日后背叛盟约,就让草原之神剜去你的心脏。”
阿依娜毫不犹豫地接过酒碗,指尖蘸酒弹向空中:“我以瓦剌大汗之名起誓,若违此约,愿受万箭穿心之刑,魂魄永困幽冥。”烈酒入喉灼烧着五脏六腑,她却笑得畅快,“现在,该商议如何给大明一个‘惊喜’了。”
更漏声里,两族首领的身影在烛火下交叠。远处传来马嘶声,惊破了草原的寂静。阿依娜望着帐外初升的新月,忽然想起陈友曾说过“月有阴晴圆缺”,那时她只当是风月情话,如今才明白,这世上的恩怨情仇,或许也如这月色,终有重归圆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