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裹着碎金般的梧桐叶掠过摄政王府东跨院,檐角铜铃被吹得叮当作响,铃舌撞击的清响里还夹杂着远处市井的吆喝。作作和小作刚被侍卫抱下房顶,怀里还揣着没吃完的糖糕,唯独玥玥像只倔强的小麻雀,依旧蹲在歇山顶的屋脊上。她鹅黄色的襦裙被风掀起一角,裙摆上绣着的小兔子图案在灰扑扑的瓦片上格外显眼,手里攥着的半块硬糖糕上还沾着今早的糖霜。
\"玥玥——下来!\"萧玦站在屋檐下,玄色常服的下摆被风灌得鼓胀,他仰着头,墨色的剑眉拧成了川字,脸色比屋檐下结着的冰棱还要冷。刚把作作和小作塞进沈落雁怀里,转身就看见玥玥又蹭蹭蹭爬了上去,气得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连腰间玉带扣都被攥得发响。
玥玥把糖糕举得高高的,小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倔强,鼻尖被冻得通红:\"我不!上面能看到西街的糖画张在熬糖稀,金黄金黄的!还能看到皇爷爷宫里的琉璃瓦,比娘亲的镜子还亮!\"她说话时,睫毛上沾着的些许蛛丝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作作在沈落雁怀里扭来扭去,石青色锦袍的腰带都晃到了前面:\"妹妹快下来!爹爹真的生气啦!你看他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刚会说话的小作扒着沈落雁的肩膀,红色小袄的领口松开着,露出里面绣着小老虎的兜肚:\"姐姐...糖糕...掉...掉了...\"
玥玥却把糖糕往镶着银线的袖袋里一塞,小屁股往屋脊深处挪了挪,瓦当在她身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不!除非爹爹亲自上来抱我!\"她说着,还故意晃了晃小脚丫,惹得下面的老管家差点晕过去。
萧玦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怒火差点冲破喉咙。他这辈子战场上杀人如麻,朝堂上威慑百官,却唯独拿这三个随了沈落雁性子的小作精没辙。尤其是玥玥,那股子拧劲儿简直和沈落雁撒娇时一模一样,让人又气又心疼。
\"玥玥,听话,爹数到三......\"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有威慑力。
\"一!\"玥玥抢先喊,小奶音清脆,\"二!三!爹爹没来抱我,我要往更高的地方爬啦!\"说着,她真的扶着屋脊上的螭吻雕塑站了起来,鹅黄色的衣袖被风灌满,像只即将起飞的小蝴蝶。
萧玦眼睁睁看着女儿摇摇晃晃的身影,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能听见自己血管爆裂的声音。什么王爷威严,什么冰山人设,在女儿可能摔下来的瞬间碎得渣都不剩。他一把扯开常服的腰带,撸起雪白的中衣袖子,就往旁边的竹梯上爬。
\"王爷!使不得啊!\"跟了他二十年的老管家吓得脸都白了,拄着拐杖的手直哆嗦,\"您万金之躯,怎能爬这湿滑的房顶!快下来啊王爷!\"
沈落雁却在一旁摇着团扇,眼尾的朱砂痣笑得发颤,故意提高声音:\"王爷加油!小心瓦片滑~ 我瞧着玥玥那位置,得踩稳当些呢~\"
萧玦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梯往上爬,玄色常服的下摆好几次被竹节勾住,气得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他这辈子别说爬房顶,连登高看风景都少,此刻动作笨拙得像头被拴住的熊,每爬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踩碎了瓦片。
作作和小作在下面拍着小手叫好,作作还指着萧玦的屁股笑:\"爹爹爬得像蜗牛!比我上次爬假山还慢!\"
小作也跟着喊:\"爹爹...加油...糖糕...给...\"
玥玥在房顶上笑弯了眼,小身子晃来晃去:\"爹爹!你爬得比隔壁王爷爷家的老黄狗还慢!再不快些,我要去摸房顶上的铜铃铛啦!\"
萧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冷风一吹,带着凉意。他咬牙爬到房顶边缘,瓦片在他脚下发出危险的\"咔嚓\"声。他伸出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玥玥,过来,爹抱你下去。\"
玥玥却往后躲了半步,小脸上满是狡黠:\"爹爹先夸我勇敢,说我是全京城最勇敢的小公举,我就过去!\"
萧玦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无奈地妥协,额角的汗珠滴在冰冷的瓦片上:\"玥玥最勇敢了,是全京城,不,是全大雍最勇敢的小公举,快过来让爹抱。
就在萧玦好不容易抓住玥玥冰凉的小手时,下面的作作突然抱着沈落雁的腿嚎啕大哭起来,石青色的锦袍在地上蹭了好几个灰印:\"爹爹!我也要抱!刚才侍卫叔叔抱我下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现在脚疼得走不了路啦!\"
萧玦低头一看,作作正瘪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可眼睛却偷偷瞄着他,分明是又在作妖。他心里清楚这小子的把戏,可看着那委屈巴巴的小脸,心还是软了。
\"作作,自己下来!\"萧玦耐着性子说。
\"不要!\"作作哭得更大声,小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爹爹不抱我,我就再爬上去!我要和妹妹一起看糖画摊子!\"
沈落雁在一旁\"哎呀\"一声,蹲下身作势要抱作作,却转头对萧玦眨眨眼,语气里满是促狭:\"王爷,你看作作哭得可怜,反正你都上去了,顺路把作作也抱下来吧~ 你看他那小脚,怕是真摔着了呢~\"
萧玦:\"......\" 他感觉自己此刻不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是个被三个小作精轮番使唤的专职苦力,连腰间的玉佩都觉得沉甸甸的,像是在嘲笑他。
萧玦一手紧紧抱着玥玥,一手去够下面的作作。作作见状,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像只树袋熊一样往上爬,差点把萧玦拽得从房顶上掉下去。玥玥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小拳头捶着他的胸口:\"爹爹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啦!\"
\"松开点!\"
\"抱紧点!风太大啦!\"
两个孩子吵个不停,一个嫌紧一个嫌松,萧玦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的老腰都快被拧断了。下面的侍卫长举着胳膊,随时准备接住可能掉下来的王爷和小祖宗,老管家则闭着眼睛不敢看,嘴里不停念叨\"阿弥陀佛\"。
\"王爷!小心脚下那块瓦片!\"
\"小公子!别拽王爷的头发啊!\"
\"小郡主!别晃王爷的脖子!\"
整个东跨院乱成一团,惊飞了屋檐下过冬的麻雀,连那只玉鹦鹉都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喊\"小心小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玦终于抱着两个孩子挪到梯子旁,在侍卫的搀扶下艰难落地。他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玄色常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把玥玥和作作往地上一放,自己则扶着旁边的柱子,半天喘不过气。
作作一落地就蹦蹦跳跳,刚才的\"脚疼\"瞬间痊愈,还指着萧玦的头发笑:\"爹爹,你的头发乱得像鸟窝!\"
玥玥则拍着手笑,鹅黄色的襦裙上沾满了瓦片灰:\"爹爹抱得好稳!比家里的摇篮还舒服!就是有点晃~\"
萧玦:\"......\" 他现在只想立刻回书房喝上一壶热茶,再把这两个小作精关起来,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
沈落雁慢悠悠地走过来,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笑得前仰后合:\"王爷辛苦了~ 要不要妾身给你捏捏肩?瞧这汗出的,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萧玦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都是你教的好!把孩子们惯得无法无天!\"
沈落雁故作委屈地捂住心口,团扇遮住半张脸,声音软糯:\"冤枉啊王爷~ 这怎么能怪妾身呢~ 孩子们天性活泼,向往高处,这是探索精神嘛~\" 她蹲下身,捏了捏玥玥沾着灰的小脸,\"玥玥,刚才在房顶上怕不怕呀?\"
玥玥摇摇头,小脸上满是骄傲:\"不怕!我就知道爹爹会来抱我~ 爹爹最厉害了!\"
作作也凑过来,仰着小脸:\"我就知道爹爹舍不得我摔着~ 所以我才要爹爹抱嘛~\"
萧玦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刚才的一肚子火气莫名就消了大半。是啊,再怎么作,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再威严的王爷,在孩子们面前也只能是个愿意为他们爬房顶的爹。
好不容易哄着孩子们往主院走,作作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王府最高的角楼,小手指得直直的:\"爹爹!下次我们去爬那个吧!站在上面肯定能看到整个京城!还能看到皇爷爷在干什么!\"
玥玥立刻附和,拉着萧玦的衣角晃来晃去:\"对!还要往下面扔糖糕!让路过的人都尝尝我们作精天团的厉害!\"
萧玦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沈落雁眼疾手快扶住他,笑得肩膀直抖:\"王爷,看来你的爬房顶大业,才刚刚开始啊~ 以后是不是得随身带着梯子才行?\"
萧玦:\"......\" 他决定以后出门不仅要带梯子,还要带足够的糖糕,免得这两个小作精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王爷,\"沈落雁眨着眼睛,笑得狡黠,\"你说,下次他们会不会想爬皇宫的房顶?要是被皇爷爷看见,会不会赏他们每人一百块糖糕?\"
萧玦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反正,这辈子是栽在这群作精手里了,与其头疼,不如赶紧回屋喝口热茶,顺便让厨房多准备点糖糕,省得一会儿小作又闹着要爬树。
正想着,远处传来小作奶声奶气的呼喊:\"爹爹——爬树!爬树——!\"
萧玦抬头一看,只见小作正抱着院里那棵最粗的梧桐树,小胖手抓着树皮,努力往上爬,红色小袄的后摆都被树枝勾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宠溺:\"小作,下来,爹抱你......\"
夕阳的余晖洒在摄政王府的庭院里,将萧玦高大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伸手抱起树上的小作,另外两只小作精立刻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下次要爬更高的地方。沈落雁跟在后面,看着自家王爷被三个小作精缠得脱不开身,笑得眉眼弯弯。
大雍王朝的冰山王爷,就这样一步步沦为了作精联盟的专属\"爬树工\",而这,不过是他被作精环绕的幸福(?)生活里,又一个平凡而搞笑的日常罢了。毕竟,对萧玦来说,只要孩子们平安喜乐,就算是让他把整个京城的房顶都爬一遍,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