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吹得茅草屋顶簌簌作响。李云龙躺在土炕上,右腿的伤口被渔民用海藻和蜘蛛网糊住,居然止住了溃烂。窗外的晒鱼架上,咸鱼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一排排金色的匕首。
\"团长,喝药。\"张大彪端着海碗进来,碗里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刺鼻的腥气,\"老渔民说,这海蛇汤最治外伤。\"
李云龙一口灌下去,苦得舌尖发麻。他望向门外晒网的渔民,古铜色的脊背在烈日下泛着油光:\"打听清楚了吗?陆上什么情况?\"
\"国军封路了。\"张大彪蹲在门槛上,用匕首削着木棍,\"从沧州到根据地的每条大路都设了卡子,专查伤兵。\"
正说着,村里突然响起急促的螺号声。李云龙抄起枕边的驳壳枪,看见几个孩子慌慌张张跑过晒场:\"白狗子来啦!白狗子来啦!\"
渔村东头扬起一片尘土,三辆国军吉普车正颠簸着驶来。车上的士兵钢盔锃亮,枪口随着车身晃动而摇摆。领头的军官手里拿着张纸,正挨家挨户对照着什么。
\"操...\"李云龙滚下土炕,\"是来搜老子的!\"
老渔民一把拽住他,指了指后院的渔船:\"下舱!\"
渔船底舱的夹层里堆满发臭的鱼内脏,李云龙蜷缩在其中,脓血和腐鱼汁混在一起,蛰得伤口火辣辣的疼。透过木板缝隙,他看见锃亮的皮靴在码头上走来走去,刺刀的寒光不时闪过。
\"见过这个人吗?\"军官的声音近在咫尺,李云龙甚至能听见纸张抖动的哗啦声。
\"老总,俺们打鱼的哪认识大人物...\"老渔民赔笑的声音越来越远。
搜查持续了整整两小时。当李云龙被捞出来时,浑身已经腌入味了,张大彪捏着鼻子给他冲水:\"团长,您这身味儿...鬼子军犬来了都得熏跑!\"
\"少废话!\"李云龙甩着湿漉漉的头发,\"通知所有人,今晚走水路!\"
月黑风高的夜晚,五条小渔船悄然离港。李云龙趴在船舱里,身下垫着干海带。老渔民的孙女——个扎羊角辫的丫头正用海盐给他搓腿上的腐肉,疼得他牙关打颤也不敢出声。
\"叔,忍着点。\"丫头手法老练得像个小郎中,\"俺爷说,海水泡过的伤,就得用盐杀。\"
渔船队贴着海岸线前行,每遇探照灯就熄火漂航。凌晨时分,最前方的船突然打出暗号——有巡逻艇!
李云龙扒着船舷望去,只见五百米外,国军的炮艇像条鲨鱼般游弋,探照灯不时扫过海面。老渔民当机立断,指挥船队转向一处礁石区。
\"这儿水浅,大船进不来。\"老人叼着烟袋,皱纹里夹着海风刻下的沟壑,\"但得蹚水上岸,您这腿...\"
\"死不了!\"李云龙把文件袋用油布包好,绑在胸前。
海水比想象中冰冷。李云龙刚跳下船,右腿就像被千万根钢针扎透。他咬牙蹚水,咸涩的海水灌进伤口,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后突然传来引擎声——巡逻艇发现他们了!
\"分散走!\"李云龙推了张大彪一把,\"按计划集合!\"
子弹打在水面上,激起一串串水花。李云龙借着礁石掩护,拼命向岸边游去。一个浪头打来,他呛了口水,沉下去的瞬间仿佛看见栓子站在海底向他招手...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个潮湿的山洞里。篝火噼啪作响,映出张大彪胡子拉碴的脸:\"团长!您可算醒了!\"
原来他被潮水冲上了滩涂,是渔民们冒险把他拖了回来。队伍损失了三条船,但大部分战士都安全登陆了。最令人揪心的是——文件袋不见了!
\"找!\"李云龙撑着洞壁站起来,\"就是把东海掏干也得找回来!\"
黎明前的海滩上,战士们弓着腰在浪花里摸索。李云龙拖着伤腿,一寸寸翻找着礁石缝隙。突然,远处传来王喜武的呼哨声——文件袋卡在珊瑚礁里,被潮水冲上岸了!
油布包安然无恙,但里面的文件已经泡得字迹模糊。李云龙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最关键的照片——国军与日军的合影,幸好底片还在防水盒里。
\"团长,接下来...\"张大彪指向西面的山峦,\"要过三道封锁线。\"
第一道封锁线设在公路桥。国军哨卡检查严密,连渔民的裤裆都要捏一把。李云龙让战士们伪装成送殡队伍,他躺在棺材里,文件袋垫在身下。路过哨卡时,国军士兵嫌晦气,只草草看了两眼就放行了。
\"晦气?\"李云龙从棺材里坐起来,咧嘴一笑,\"老子专治各种不服!\"
第二道封锁线是条河。渡口守着整整一个排,每条船都要拆开检查。李云龙盯上了河边的运煤船——黑乎乎的煤堆是最好的掩护。
\"都抹上!\"他抓起煤灰往脸上糊,\"记住,现在是矿工!\"
这招差点露馅。一个国军少尉非要查他们的\"劳工证\",幸好张大彪机灵,塞过去两块大洋:\"老总,行个方便...\"
过了河就是丘陵地带。李云龙的腿伤在阴雨天发作,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路过一片乱葬岗时,他们发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十几个穿八路军军装的尸体挂在树上,胸口贴着\"共匪\"的纸条。
\"是武工队的...\"张大彪认出其中一个,\"上个月派去敌后...\"
李云龙亲手解下尸体,挨个合上他们怒睁的眼睛。最后一个是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最多十七八岁,口袋里还装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瓜。
\"埋了。\"李云龙把糖瓜放回小战士嘴里,\"记下名字。\"
第三道封锁线最难突破——这里是国军的精锐部队,美式装备,还带着德国狼犬。李云龙让队伍在山洞里休整,自己带着王喜武去侦察。
哨卡设在峡谷口,两侧山崖上架着机枪。更麻烦的是,国军居然用日军战俘当教官,那些狼犬明显受过特殊训练。
\"得调虎离山。\"李云龙盯着巡逻队的规律,\"老办法...\"
当晚,峡谷东侧突然燃起大火——是张大彪带的疑兵!国军果然中计,调走大半兵力去灭火。李云龙趁机带人从西侧悬崖缒绳而下,用浸了酒的肉包子喂饱了狼犬。
当他们突破最后一道铁丝网时,追兵的子弹打得岩石火星四溅。李云龙护着文件袋翻滚下山坡,右腿再次中弹。王喜武背着他狂奔十里地,直到看见接应部队的篝火才瘫倒在地。
总部设在隐蔽的山村里。当李云龙一瘸一拐走进指挥部时,首长亲自迎上来:\"好你个李云龙!美国人都给你请功了!\"
原来那批证据已经在国际上掀起轩然大波。美军暂停了对国府的所有援助,苏联则趁机加大了对我方的支持。更关键的是,那艘航母上的美军飞行员作证,揭露了日军在台湾的核设施!
\"现在有个新任务。\"首长指着墙上的地图,\"日本投降后,有一批731部队的骨干潜逃到了这里——\"
李云龙顺着手指看去,地图上标注着\"朝鲜半岛\"。
\"要去国外?\"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给多少兵?\"
\"一个加强团。\"首长笑了,\"你当团长,张大彪当副团长。\"
走出指挥部时,夕阳正染红太行山的群峰。李云龙站在崖边,摸出怀表——栓子留下的那只,表蒙子裂了,但指针还在走。现代的记忆与烽火岁月在脑海中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战士的征程没有终点,只有下一个战场。而真正的军人,永远听从祖国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