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完全刺破城市的雾霭，写字楼的旋转门缓缓开启，李君浩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前台的玻璃台面倒映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领带歪斜，黑眼圈浓重。
“李哥，今天又是第一个到啊？” 前台小姐姐小周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露出甜美的笑容，“这都连续半个月了吧，你也太拼了！”
李君浩扯了扯领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早起了，早点来把昨天没处理完的数据整理一下。” 他的目光扫过前台摆放的鲜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小周皱了皱鼻子，关切地说：“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呀！我听说熬夜对身体可不好，你该不会天天都加班到很晚吧？” 她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小蛋糕，“呐，这个给你，就当早餐了。”
李君浩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太不好意思了。我一会儿去买早餐。” 话音未落，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姐姐发来的消息：“早餐吃了没？别又随便对付，楼下包子铺的小笼包不错，记得去买。” 他嘴角微微上扬，快速回复了一个 “知道了”。
就在这时，销售部的老张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眉头紧锁：“小李！你看看这个，你们技术部爬取的 xx 元器件价格是不是有问题？xx 芯城网只要 1 元，你们爬取的怎么是 11 元？客户都来投诉了！”
李君浩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接过平板电脑，仔细查看数据：“不可能啊，我们的爬虫程序一直运行正常。” 他快速滑动屏幕，查看代码日志，“是不是数据源出了问题？我记得 xx 芯城网最近更新了反爬虫机制。”
老张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客户等着报价呢！今天要是解决不了，这单生意可就黄了！”
李君浩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老张，你先安抚一下客户，我马上排查问题。应该是他们网站改版后，我们的抓取规则没及时更新。给我两个小时，一定解决！” 他转身快步走向工位，脚步匆忙却坚定。
小周在身后喊道：“李哥，蛋糕你拿着呀！别饿着肚子工作！” 但李君浩已经走远，全身心投入到代码的世界中。
他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解决方案，同时还要分出精力回复姐姐发来的消息。“记得吃早餐”“别太累了”“中午记得休息会儿”，一条条消息带着温暖的关怀，却也让他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 自己为了工作，确实忽略了太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君浩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终于，在经过无数次调试后，他找到了问题所在。修改代码、重新测试、验证数据，当看到正确的价格数据出现在屏幕上时，他才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给老张发消息：“问题解决了，数据已经修正。”
午休时间，茶水间飘着速溶咖啡的香气。李君浩刚把泡面叉子塞进嘴里，就见技术部老大宋知磊急匆匆穿过办公区，工装裤口袋里的工牌晃得叮当作响。“所有人，五分钟后小会议室集合！”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迫。
阮星超叼着半根火腿肠从座位上弹起来：“宋哥这阵仗，该不会是项目黄了吧？” 他的话惹得林夕若翻了个白眼，粉色美甲在键盘上敲出清脆声响：“乌鸦嘴，我上个月全勤奖还没捂热呢。”
会议室很快挤满了人，沈杰抱着一摞设计稿挤在门边，苏斌的平板电脑还亮着未完成的界面图。陆骁转着圆珠笔，朝李君浩挑眉：“赌一包辣条，是需求又改了。”
正说着，董事长张董夹着文件夹推门而入，金丝眼镜在顶灯下泛着冷光。他将文件重重拍在会议桌上，震得水杯里的茶叶都跳了起来：“今天叫大家来，说两件事。” 他推了推眼镜，“咱们的元器件商城已经稳定运行，但市场蛋糕就这么大 ——” 他抽出一张遂宁工厂的照片，“所以，我们收购了这家 pcb 线路板工厂，要自己做平台。”
会议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褚砚兵缩在角落，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中专毕业证。张董扫视众人，食指重重敲着照片：“时间紧迫，客户等不起！所以我们决定打造自己的pcb计价下单平台 ” 他顿了顿，“所以公司决定安排项目组去遂宁驻厂，封闭式开发一个月。宋工，你来讲下接下来的安排——”
“驻厂？！” 林夕若雀雀私语道，“那我的护肤品怎么办？民宿的猫谁喂？”
宋哥：“大家放心，我们过去那边，包吃包住，加班有双倍补贴或者调休。” 他看了下日历，“我们准备周一出发，到时候开公司的车出发，暂定每两周安排一次返程，大家这几天把自己私事处理好。”
李君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语雪母亲的医药费账单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宋知磊见状，连忙接过话头：“大家别慌！那边专门腾了间办公室，因为我们是笔记本办公，各自带上自己的电脑” 他挠了挠后脑勺，“我知道突然驻厂大家有顾虑，但这次项目成了，会有项目奖的！”
“宋哥，真的假的？” 阮星超的眼睛亮得像灯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宋知磊板着脸，却偷偷朝李君浩使了个眼色，“不过丑话说前头，今天周四，这几天开始收拾收拾下，该请假的请假，该安顿的安顿！”
散会后，李君浩落在最后，望着手机里林语雪三天前发来的 “在忙吗”，对话框里的光标不停闪烁。走廊尽头，褚砚兵突然叫住他，声音闷得像从罐子里发出来的：“你... 你说驻厂的话，那边是不是很多妹子的。”
阮星超插过来，“砚兵，这次过去好好加油，争取在那找个妹子，听说水灵水灵的”
李君浩回过神，拍了拍他肩膀：“超哥，到时候帮砚兵介绍介绍噻。” 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遂宁的驻厂生活像团迷雾，而林语雪的消息，成了此刻唯一的牵挂。
温城的晨光裹着潮湿的水汽，透过斑驳的窗帘洒进房间，在木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林语雪握着口红的手微微发颤，镜子里映出她眼下浓重的青黑，睫毛膏晕染出细小的结块。口红尖划过唇角时，一道歪斜的红痕突兀地落在苍白的皮肤上。
“语雪，王医生已经到楼下了。” 林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门锁转动的声响中，父亲推门而入，身上的中山装熨得笔挺，鬓角新染的黑发却遮不住眼角的皱纹。
林语雪慌忙用纸巾擦拭唇边的失误，喉结动了动：“爸，我真的不想去。” 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摆着的与李君浩的合照，照片里两人在游乐园笑得灿烂，摩天轮的光影落在肩头。
父亲的手掌重重按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慌：“你妈现在每天的医药费要两千多，咱们家存折早就见底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王医生愿意帮衬，还能给你安稳日子，爸这是为你好。”
林语雪猛地站起身，工装裙下摆扫过梳妆台，几支眉笔 “啪嗒” 掉在地上。她别过脸不去看父亲泛红的眼眶，工装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掏出手机的瞬间，锁屏上李君浩的消息刺得她心脏抽痛：“早安，今天也要照顾好自己。”
“语雪，别任性了。” 父亲伸手想要拿她的手机，却被林语雪侧身躲开。老人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你看看你，为了那个穷小子，连前程都不要？他能给你什么？”
林语雪咬着嘴唇，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删掉未发送的 “我想你” 三个字时，指甲缝里的口红碎屑蹭在手机屏幕上，晕成模糊的血色。她深吸一口气，打下 “在忙，晚点说”，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手机壳上。
“爸，我准备好了。” 她转身时露出僵硬的笑容，工装裙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是李君浩发来的表情包。林语雪悄悄按灭屏幕，跟着父亲走向门口，却在玄关处顿住脚步 —— 鞋柜上摆着李君浩送她的陶瓷小猫摆件，猫咪歪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像在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水晶吊灯在深灰色大理石地面投下细碎光斑，林语雪捏着骨瓷咖啡杯的手指微微发颤，焦糖玛奇朵的甜腻气息混着空调冷气，让她胃里泛起一阵不适。对面的王医生将银质咖啡勺轻轻搁在杯碟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晨光里泛着冷白，袖口露出的江诗丹顿表盘折射出细碎的光。
王医生： 抱歉，刚结束一台阑尾手术。您要的热美式。
林语雪： 星巴克圣诞特供？我以为医生都喝黑咖啡。
王医生： 麻醉科值班室的咖啡机，确实泡着堪比石油的浓缩液。（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板巧克力）不过血糖过低的患者更需要这个。
林语雪：（注视他推过来的瑞士莲）您对谁都这么细心？
“林小姐对儿童艺术教育很有热情。” 他推了推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在做病例分析，“我侄女在国际学校学油画，听说那里的老师都是央美毕业的。”
林语雪喉咙发紧，想起画室斑驳的墙面和掉漆的画架：“我们更注重培养孩子的创造力，用生活里的材料创作。上周教他们用树叶和瓶盖拼贴出星空。” 她不自觉摸了摸连衣裙袖口的线头，这是去年打折买的旧款，而王医生西装上的暗纹精致得仿佛会呼吸。
“很有趣的教学理念。” 王医生端起咖啡杯轻抿，杯沿连口红印都没留下，“不过长期接触廉价颜料，对孩子呼吸系统可能有影响。我认识不少高端艺术机构的负责人......” 他突然停住，从鳄鱼皮公文包里取出烫金名片，“下周我有个医学研讨会，结束后可以带你去参观几家画廊。”
林语雪盯着名片上 “私立医院肿瘤科副主任” 的字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在耳边回响，每天两千三百元的费用清单在眼前晃动。手机在手提包里震动，她知道是李君浩发来的消息，他今早还说项目组的泡面快吃腻了。
“令堂的病情，林伯父和我提过。” 王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母亲五年前是胰腺癌，在德国治疗期间......” 他顿了顿，将手机转向她，屏幕上是一栋带花园的别墅，“这是我在东郊的房子，有独立的医疗室，恒温恒湿，适合术后康复。”
窗外突然炸开一声闷雷，林语雪被惊得一抖。王医生立刻将纸巾盒推向她，动作优雅得像经过彩排：“小心咖啡洒出来。” 这个细节让她想起李君浩，他会在她生理期时把暖宝宝焐热三回才递给她，却永远学不会这种恰到好处的体贴。
“其实我不太擅长相亲。” 王医生解开西装最上方的纽扣，露出浅蓝色真丝衬衫，“平时除了手术就是学术会议，上次约会还是三年前。” 他难得露出赧然的神情，“不过看到林小姐的朋友圈，那些教孩子画画的视频......” 他突然掏出手机，翻出收藏的画作，“这幅《雨中的向日葵》，是您画的吧？用快递盒和丙烯颜料？”
林语雪的呼吸停滞了。那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却因为交不出房租，低价卖给了画廊老板。此刻它安静地躺在王医生的手机相册里，被标注着 “2023 年新锐艺术家”。
“我想赞助您办个画展。” 王医生将钢笔旋开，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初步预算，场地、宣传、装裱都不用您操心。” 他顿了顿，笔尖在纸面轻点，“作为交换，希望您能考虑......”
“为什么？” 林语雪突然打断他，“您可以找更年轻漂亮，家世更好的女孩。”
王医生沉默片刻，将钢笔搁在餐巾纸上：“两年前在 IcU 守夜，我看着母亲日渐消瘦，却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那时我就发誓，以后要给重要的人最好的医疗条件。”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林小姐，我不是在谈交易，而是在寻找一个能并肩面对人生的伴侣。”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银行到账提醒。林父颤抖的语音从听筒里传来：“语雪，王医生先转了十万......” 林语雪看着窗外的雨幕，李君浩的电动车大概又会在积水里熄火，他总说等发了奖金就换辆新的。而王医生的黑色宝马，此刻正安静地停在楼下，车窗倒映着城市的霓虹。
“我...... 能考虑几天吗？”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王医生微笑着将铂金钢笔推过来：“这是德国定制款，笔尖是 18K 金。” 他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过她的手背，带着雪松与檀香的气息，“明天我会去医院会诊，顺便和主治医生讨论靶向药方案。”
走出咖啡厅时，暴雨将她的连衣裙浇得透湿。手机屏幕在雨水中亮起，李君浩发来新消息：“今天学了新菜，等你尝尝我的番茄炒蛋！” 而王医生的消息紧随其后：“已预订明晚法餐厅，七点过来接您。”
林语雪站在梧桐树下，看着积水里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远处传来电动车的铃铛声，恍惚间竟与李君浩的笑声重叠。她握紧了装着钢笔的礼盒，转身走进雨幕，高跟鞋踩碎满地星光。 想起李君浩总说她画里的光最动人。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发来消息：“聊得怎么样？把握住机会。”
她盯着杯底的咖啡渣，喉咙发紧：“您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