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跟着祖父石老头,一脚踏入了沧海市。
那场发生在校长办公室的血腥袭击,并未能要了石老头的命,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彻底搅乱了黄河北岸的宁静。
袭击者来历不明,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唯一的线索,便是一个匆忙间遗落在现场的、刻有狰狞黑龙纹样的特制打火机。
那纹样,直指沧海市的地下皇帝——天来集团。
为追查真凶,也为避开潜藏在暗处的窥伺,祖孙二人连夜南下,来到了这座钢铁巨兽的腹地。
摩天大楼的尖顶,像是要将天空捅出无数窟窿。扭曲的光线,反射自巨大的玻璃幕墙,晃得人神魂不宁。
咆哮的钢铁车流,裹挟着喧嚣与焦躁,要将人的耳膜生生撕裂。
黄河北岸的宁静,碎了。
那里的风,还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而这里,只有刺鼻的尾气和冰冷的铁锈味。
巨大的失落感冲击着石云的心房,却也激起了一丝深埋骨髓的兴奋。
一头来自黄河滩的幼虎,嗅到了钢铁丛林中挑战与血腥的气息。
他石云,从不畏惧挑战!体内那股初生的八极拳真气,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在他经脉中开始加速奔腾。
突然!
前方街角,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裂了嘈杂!
一辆漆黑的改装越野车,如同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一个凶悍的甩尾,竟直接冲上了人行道!
“砰!”
车门被一只沾满污泥的限量款球鞋,蛮横地踹开。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跳下车,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眼神凶戾,带着一股亡命徒才有的乖张。
他们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惊慌避让的路人,脸上挂着戏谑的狞笑。
石云的目光,骤然一凝。
他死死盯住其中一个黄毛青年。不是因为对方嚣张的姿态,而是他手臂上那条狰狞的黑龙纹身!
那纹身的风格,那种盘踞扭曲间透出的邪异与凶残气息,与袭击祖父的凶手遗落的那个打火机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同出一源的恶臭!
这个念头,让石云的心脏猛地一沉!滔天的怒火瞬间就要从胸腔里炸开!
一个绿毛青年叼着烟,晃悠着走向路边一个卖烤红薯的老汉。
老汉的身影在越野车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瘦弱,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惶恐。
绿毛一把夺过老汉腰间的钱袋,将里面皱巴巴的零钱尽数倒在地上,还轻蔑地用脚碾了碾。
“老东西,今天这片儿的保护费该交了,就这么点?操,你他妈打发要饭的呢?”
老汉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不敢出声,浑浊的眼中满是哀求。
“滚你妈的!”绿毛抬起脚,眼神中满是戏谑的残忍,没有半分犹豫,狠狠一脚,踹向老汉赖以为生的烤炉!
“嘭!”
滚烫的木炭与焦香的红薯,炸裂一地!
一颗烧得通红的木炭,不偏不倚地弹射到老汉收钱的左手上,烫得他皮肉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声。
老汉猛地一缩手,痛得身体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牙,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发出。他浑浊的眼中,那最后一丝希冀的光,也随之碎裂,黯淡下去。
【武学直觉触发】!
石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周遭的一切,在他眼中瞬间慢放!那绿毛看似凶狠的一脚,在他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对方的身形轮廓外,浮现出无数道淡红色的气流轨迹,而他踢出的右腿,从脚踝到大腿根,一道致命的、深红色的破绽线暴露无遗!清晰得如同烙印!
八极拳,“顶心肘”的绝佳时机!只要他一步踏出,零点三秒之内,就能让对方胸骨尽碎!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的瞬间,石云的身体已然做出了反应!
他右脚向地面猛然一踏!
不是冲动,而是千锤百炼的本能!
一股冰冷的杀意自他身上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即将射出摧毁一切的怒箭!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仿佛凭空出现在他身侧。
是祖父石老头!
老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截路边随手折下的柳枝。他仿佛只是随意地抬手,用那看似柔弱的柳枝,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轻轻点在了石云即将发力的右肩肩井穴上。
“唔!”
石云如遭雷击!
一股奇异、柔韧却又霸道无比的暗劲,如同千年寒冰凝成的针,瞬间透体而入!
那股在他体内奔腾咆哮,几欲破体而出的八极拳真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热量,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被死死压制,凝滞不动!
石老头甚至没有看那群混混,只是微微侧过脸,古井无波的眼神扫过石云。
“杀鸡用牛刀,辱没了刀,也脏了你的手。”
老人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清晰地砸在石云的耳中。
随着他一个轻微的转身,裤脚微微摆动,几点早已干涸的黄河泥星簌簌落下。露出了老人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鞋帮。
鞋帮处,三道深可见骨的暗红色刀疤,如同三条狰狞的蜈蚣,死死盘踞!那疤痕,即便早已愈合,依旧透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才能淬炼出的铁血杀伐之气!
“石家的拳,是用来护国杀贼,开疆拓土的。”
石老头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已缓缓投向那群流里流气的青年,眼神深处,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
“不是用来跟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置气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被踢翻的烤炉边。
那几个混混的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没看清老人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被一头假寐的史前凶兽盯住了。
石老头弯腰捡起一个还算完整的烤红薯,仔细吹了吹上面的灰,递给了那个早已吓傻的老汉,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塞进老汉手里。
整个过程,那几个混混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依旧在维持着之前的嚣张姿态,却一动不敢动,浑然不觉一个能轻易取走他们性命的存在,刚刚就在他们身边走过。
“看清楚。”石老头回到石云身边,声音压得更低了。
“这沧海市的浑水,比你脚下的黄河,深得多,也脏得多。”
祖孙二人转身离去,走出十多米后,那几个混混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黄毛青年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问:“刚……刚才那老头……是人是鬼?”
没人回答他,几人连滚带爬地冲回车里,一脚油门,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