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镇外狂于逃命的苏小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很快出了镇上的范围,扎进了黑夜中。
没有任何的亮光,黑压压的一片,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哪里还顾得上既定好的路线。
但好歹他还有灼月六玄功可化为识感,扫描身边三四丈的地形。
虽然耗费真气的速度极快,但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
刚开始,黑衣人还可以根据马蹄声来寻找他的方向。
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就彻底找不到苏小楼的身影。
此时苏小楼已经驾驭马匹,踏着积雪,上了山脊上。
山下传来黑衣人微弱的火光,这群人并没有带夜行的羊油火把。
手中的火折子并不足以在山中搜寻。
便隐约听见传来喊声:“少庄主,那叛徒不知藏在何处。没有照亮之物,根本没法搜寻!”
“是啊,什么都看不到。徐六子马匹踩空摔断了腿。来几个人搭把手。”
“回镇,取火把来搜山。十爷你速去通知大爷、二爷他们。”
……
随着人声越来越远,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茫茫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也不知身处何处,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这片区域,到了天亮再做打算。
随便挑了个方向继续前行,走了两个时辰,终是真气耗尽,再无力支撑。
只得寻了一处山腰间的山洞,先过夜再说。
马匹如此消耗,也有些吃不消,不过还好另外一匹马上放了两袋炒熟的玉米。
取下一部分来喂了马匹后,便在山洞中打坐修炼恢复真气,谁知灼月六玄功运转又出了岔子。
本想保留一丝意识,谁知经脉气息转自丹田,意识一下子就被拖入了一种玄奥的感觉当中。
想中断功法运行,已然来不及。
灼月六玄功运行十二周天后,才慢慢苏醒。
按照往常的经验,至少已经过了六个时辰。
心里一惊,当即跟着光亮跑到洞口。
这洞口刚好位于悬崖陡坡之下,雪层塌落,竟然将原本不大的洞口掩盖得只剩下三尺不到的口子。
忽然听到隐约山间传来互相交流的大喊声,杀自己的人进山了。
不过也极度庆幸,若是没这些塌下来的雪,恐怕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了。
后怕之余,见两匹燕山马安静的趴在洞中咀嚼着玉米,内心这才有一丝慰藉。
……
此刻在山中某处,老太监带着东厂十二太保一行,在山顶处观察。
不过应该以后称十一太保,老太监亲手杀了一个。
“义父,那姓苏之人会不会逃走了?”其中一人疑惑问道。
因为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
老太监闻言嗤笑一声,颇为不悦:“你们在京城繁华之地,看来待得太舒适了一些!”
那人尴尬的不敢再言语。
“北地夜晚风雪之恶劣,来不了也属正常。不过咱家挺喜欢这小子的,希望他命够硬!”
闻老太监之言,几人顿时觉得不解。
那若女人之人当即问道:“他若不来,如何能将那群逆贼引到此处?”
“哈哈哈!”山间回荡着老太监尖锐的笑声,“谁说杂家要引那群贼人?咱家如何算计,莫寻川那老妖人是怎么都不会信。”
“哎,南凉兄的弟子,这小猢狲出现的很及时。只要这小崽子挂在水里逗一下就足矣,咱家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孩儿们,都拿出十二分精神出来,倘若侥幸不死,活捉那莫寻川,咱家向皇上求一份恩典,赏份能传承的爵位!”
老太监话语刚落,十一人脸色各异,有甚者咽了咽口水,激动到紧紧捏着马匹的缰绳。
这能传承的爵位,如何不让人垂涎三尺,特别是他们这群皇家的走狗,能光宗耀祖谁不想?
“必捉此贼!”
十一人齐齐大喝道。
见一众义子激昂之态,老太监满意又笑了几声,驭马当先继续朝这十万雪山深处进发。
此时山里另外一面,锦衣卫副指挥使石白书带领着十人在山间疾驰,不时停下来看着地图。
这十人是锦衣卫这些年招安的江湖高手,都是凶悍的之辈。
同样,在另外一面,西厂庭尉司校尉常虎也带着庭尉司极其厉害的七名高手在山中赶路。
方圆百里,并无大规模的锦衣卫、庭尉司、边军甚至府兵的身影。
莫家军余孽骨干都是打仗出身,比之常人更加警惕。
并以石涧镇为中心派出探子深入五六十里,加上交南城、木南城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并未发现官军大规模出动的征兆。
当即也不再有所犹豫,决定从木南湖中倾巢而出。
毕竟圣火教、澜冰岛等势力虎视眈眈,还有一些其他隐秘原因,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
看着正在登船的后辈,手持烟杆的老头怔怔看着木南湖。
关外的九千多后辈进关,莫名其妙的被边军围杀殆尽。
逃出来不过三四百人,加上关内的六百多人,这一千人是莫家镇最后的火种了。
当年哗变前,莫家军何等的锋芒之势,驰骋塞北,得到大夏读书人、民众不吝赞美之语。
大将军莫小豪又深得皇帝信任,高官爵位、丰厚的赏赐唾手可得,何等风光。
短短几十年,却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
更为糟糕的是,关外在大月族庇护下的老幼妇孺,年轻之辈十取其六入关,如今留在关外的青壮不过五六千人。
若是取不回那些东西,买通大月族高官,恐有灭族之祸。
烟杆老头将烟斗在船舷上敲了敲,忧心忡忡。
加上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积累了深厚的家资,舒服日子过惯了,就不想顾大家的死活了。
想到此处,烟杆老者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阿公,准备好了!”
那桌名轩的掌柜走了上来,眉宇之间也是愁色。
“二子啊,你就不要去了。将那些异心之人都杀个干净,也能凑个百万银钱。若是我们都回不来,就带着那些银子去关外吧!”
那中年人沉默片刻后,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竟然落下了泪,哽咽道:“能不能换个人去做,我想与大家同生死!”
烟杆老者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摇摇头,些许感叹道:“当年莫家军两个耀眼的人呀,勇冠三军、人称一勇当先的前锋大将南凉是也。神机妙算、千里奇袭天谋智星莫无言是也!”
还用些戏曲的腔调。
面对烟杆老者看似玩笑之语,中年人脸上却无比落寞。
是啊,当年莫家军两个最耀眼的人,如今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南凉的徒弟都出来了,那他应该死去了吧。
他是不是到死都还恨着我们这群人呢?
中年人心中叹息,若是不恨,他徒弟就不会来木南府了。
当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那九千子弟被南凉的徒弟杀了干净。
“阿公,我……”
老头用烟杆按住中年人的动作,似有期翼,平静道:“走吧,走吧,不要回来了,只有你去,关外莫家镇的乡亲父老才有机会活下去!”
中年人张了张嘴,无力将护栏上的手放下来,嘿的一声,将不甘尽露无余。
然后转身,跳下大船,落到了小船上。
“二子,若是我们都死在了木南府,带上关外族人继续往西去寻找生路吧!”
那中年人失神的看着大船,逐渐远去,木南湖的风让他感到透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