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降落在那个名字陌生却带着咸湿海风气息的小城机场。没有庞大的接机队伍,没有鲜花铺道,只有阿强和阿力动作利落地取行李、联系好租车。一辆普通的七座商务车,载着他们四人,驶离了机场的喧嚣,沿着蜿蜒的海岸线公路前行。
车窗外,是与戈壁截然不同的风景。湛蓝的海水在阳光下碎成千万片金鳞,白色的浪花温柔地拍打着礁石和细腻的沙滩。低矮的、色彩明快的房屋依山而建,屋顶上晒着渔网,空气中弥漫着海水、鱼腥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混合气息。一切都显得缓慢、宁静,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质朴。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临海的家庭式民宿前。民宿不大,只有几间房,但露台正对着无垠的大海,视野极佳。老板娘是个热情爽朗的中年妇人,带着海边人特有的黝黑皮肤和爽朗笑容,麻利地帮他们安顿好。
行李刚搬进简洁干净的海景房,林晚就站在露台上,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感觉胸腔里最后一丝戈壁的燥热和包厢里的浊气都被涤荡干净了。她转过身,对着跟进来、习惯性保持警戒姿态的阿强、阿力,以及准备开始整理行李的赵心柔,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好了,安顿下来了。”她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接下来的时间,我想一个人出去溜达溜达。就在附近,随便走走。”
阿强和阿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开口表示跟随保护,但林晚似乎预判了他们的反应,抬手轻轻制止了他们未出口的话。
“至于你们,”她的目光落在两位保镖身上,带着一丝理解和安抚,“我知道你们的职责。**想陪着我,你们就陪着我。**”她特意加重了“想”字,强调了这是基于他们职责的选择,而非她的要求。“但是,”她话锋一转,墨绿的眸子带着清晰的要求,“**请务必保持距离。**让我感觉不到你们的存在。我不想散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移动的‘保镖标志’。就当……你们是这海边普通的游客,或者,是两团会呼吸的空气。”
阿强和阿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苦笑。大小姐的要求……一如既往地“简单”又“苛刻”。但看着她眉宇间那份终于舒展的宁静和不容置疑的坚持,两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明白,大小姐。我们会保持安全距离,绝对不打扰您。”
林晚满意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正从行李箱里拿出她常用精油和针灸包的赵心柔。
“心柔,”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你就不用跟着出去了。留在房间里休整一下。”她指了指赵心柔拿出的东西,“**因为回来以后,我需要你帮我做针灸,按摩和疗养身体。**这两天……被吵得脑仁疼,肩膀也僵得厉害。得好好松一松了。”
赵心柔立刻领会。大小姐这是在戈壁和那两位总裁的“核爆”双重压力下,身体和精神都积累了不少疲惫和紧张。她需要自己保持最佳状态,才能用专业的手法帮大小姐彻底放松下来。
“好的,大小姐。我这就把理疗的东西准备好,精油也调配上。您放心去散步,回来一定让您舒舒服服的。”赵心柔笑着应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她的“装备”。
林晚看着赵心柔专业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她换上了一身极其休闲的棉麻长裙,踩着一双舒适的平底凉鞋,头发随意地挽了个髻,只拿了一个小小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手机、一点零钱和防晒霜。
她走出民宿,海风立刻吹拂起她的裙角和发丝。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脚下是踩起来沙沙作响的细沙小路。她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着。
身后,阿强和阿力如同她所要求的“空气”一样,远远地缀着。一个装作在海边拍照,镜头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方向;另一个则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发呆”,目光的焦点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漫步的纤细身影。他们努力融入环境,像两个最不起眼的背景板。
林晚享受着这份久违的、纯粹的独处。耳边只有海浪声、海鸥的鸣叫,还有风吹过棕榈树叶的沙沙声。没有商业谈判的唇枪舌剑,没有项目进度的步步紧逼,更没有那两位总裁用“核弹”级别表达“深情”时带来的窒息感和荒谬感。
她路过一个小小的渔港,看皮肤黝黑的渔民修补着渔网,听他们用听不懂的方言大声谈笑,空气中是浓烈的海腥味和阳光晒在渔网上的气息。她在一个路边摊买了一个刚烤好的、撒着海盐的牡蛎,就着海风吃得简单又满足。一只不怕生的三花猫蹭着她的脚踝,她蹲下来,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换来一阵呼噜声。
一切都那么简单,真实,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而非被资本和野心扭曲的浮华。
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小沙滩,脱掉凉鞋,赤脚踩在微凉湿润的沙子上,感受着细腻的沙粒从脚趾缝里涌出。海浪一层层涌上来,漫过脚踝,又温柔地退去。她望着海天一色的远方,墨绿色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澄澈。
身体里那些紧绷的弦,似乎在这海浪声和独处的宁静中,一点点松弛下来。那些被“总裁式追求”轰炸出来的烦躁和头疼,也仿佛被海风吹散了大半。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世界,终于安静了。
身体,需要疗愈。
而心……需要在这片简单的海天之间,自由地呼吸,慢慢地,找回它最本真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