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总裁办公室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林晚脸上那副公式化的、属于“林总”的面具瞬间碎裂。她没有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而是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空旷奢华的办公室,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她心底汹涌而来的、冰火交织的黑暗记忆。
**“妈妈……”** 无声的呼唤在她心底撕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刚才那短暂的接触,母亲指尖微凉的触感,身上那熟悉的、混合着淡淡书卷气和阳光晒过衣物的干净气息,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前世那些被她用冰冷意志和庞大事业强行封存的、关于母亲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血腥和绝望,疯狂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前世……十二岁……那个冰冷的雨夜……**
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无比清晰、无比残忍地在她眼前重现:
* **温暖的怀抱:** 她蜷缩在母亲馨香柔软的怀里,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低声讲着童话故事。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在昏暗的床头灯下,盛满了世间最纯粹的温柔和爱意。
* **生病时的守护:** 她发着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是母亲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用浸了凉水的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和手心。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写满了焦灼和心疼,却依旧温柔地安慰她:“晚晚乖,不怕,妈妈在,吃了药就好了……”
* **美味的食物:** 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锅里咕嘟咕嘟炖着她最爱喝的鸡汤,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小的家。母亲会夹起一块吹凉了,小心地喂到她嘴里,眼睛弯成月牙:“慢点吃,小心烫,好吃吗?”
* **最后的诀别:** 那个地狱般的雨夜!刺耳的刹车声,粗暴的踹门声!她被母亲死死地推进狭小冰冷的衣柜缝隙里!母亲的眼神,不再是温柔,而是燃烧着决绝、恐惧和超越一切的守护意志!那双沾着雨水和污泥的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力气大得让她窒息,母亲的声音压得极低,破碎却无比清晰:“晚晚!别出声!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 **然后是……** 她透过狭窄的缝隙,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那群恶魔拖走……母亲最后回望衣柜的那一眼,那一眼里的不舍、绝望和……**祈求**!祈求她躲好!祈求她活下去!
* **再然后……** 是几天后,警察找到的……冰冷的……被**残忍分尸**的……残骸……法医报告上那些冰冷的字眼,每一个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十二岁的灵魂上!母亲那双曾盛满温柔爱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呃……呕……” 强烈的生理性反胃和窒息感猛地攫住了林晚!她死死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那些血腥的画面,母亲最后绝望的眼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巨大的悲伤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以为重生一世,掌控一切,早已心如铁石。可当母亲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当那熟悉的、属于母亲的气息再次萦绕鼻尖,前世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失去的绝望,如同从未愈合的伤口,被狠狠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是啜泣,而是无声的、剧烈的恸哭。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迹。她靠着冰冷的玻璃窗,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肩膀剧烈地耸动。那压抑的、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被死死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嘶喊和剧烈的喘息。
**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弱小?!为什么她保护不了妈妈?!**
**如果……如果前世她再强一点……再聪明一点……是不是妈妈就不用为了掩护她,承受那样非人的折磨和惨烈的死亡?!**
**那被分尸的惨状,成了她此后无数个日夜挥之不去的梦魇,是她疯狂学习格斗、不惜一切代价变强的原始动力!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每一次在训练场累到虚脱,她都在心里嘶吼:变强!变强!强到足以碾碎任何胆敢伤害她所爱之人的渣滓!**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 破碎的低语从紧咬的唇齿间溢出,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冰冷无情的商业女王,只是一个在母亲遗骸前无助忏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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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仅仅一墙之隔的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却截然相反。
门锁落下的瞬间,林枭脸上那副“沉稳总裁”、“深不可测”的面具,如同被砸碎的瓷器,哗啦啦碎了一地!
“Yes!!!!!清清!!!!!老婆!!!!!”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能掀翻屋顶的狂喜嚎叫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像个中了亿万彩票的疯子,原地蹦起三尺高!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被他甩飞出去,砸在名贵的地毯上。他挥舞着拳头,在宽大得可以踢足球的办公室里疯狂地转圈奔跑!
“啊啊啊!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活生生的!比照片上还好看!我的清清!我的女神!”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和林晚那边只隔了一层单向玻璃),对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和繁华的城市,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世界!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谢谢你!谢谢你把我老婆送回来了!我爱死你了!” 他对着空气疯狂表白。
接着,他又猛地冲到他那张象征权力的巨大红木办公桌前,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拍打着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她跟我说话了!虽然就一句!但是声音!天哪!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像清泉!像风铃!像……像什么都好听!” 他捧着自己的脸,陶醉得不行。
他甚至开始模仿刚才苏清说话的样子和神态,学着苏清那带着点谨慎和书卷气的语调:“林董,您好……” 学完自己又忍不住捂着心口倒在沙发上打滚,“啊!不行了!太可爱了!太迷人了!我的心脏要炸了!”
他一会儿对着空气傻笑,一会儿又跳起来对着镜子整理自己一丝不乱的发型(虽然刚才奔跑已经有点乱了),嘴里念念有词:
“她刚才看我了!她绝对看我了!那眼神!带着点小紧张,小好奇!啊啊啊!萌死了!”
“晚晚真是太棒了!安排得太好了!不愧是我闺女!”
“创生研究院!对!创生研究院!老子要砸钱!砸最多的钱!要最好的设备!最顶尖的团队!让清清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谁敢让她皱眉毛,老子扒了他的皮!”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狂喜世界里,像一只终于找到心爱香蕉的上蹿下跳的猴子,把什么“上位者”、“沉稳”、“城府”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刚才在苏清面前维持的那几秒钟的“王者风范”,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演技储备,此刻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激动和傻乐。
他完全不知道,仅一墙之隔,他那强大得如同神只的女儿,正因为前世母亲惨死的记忆而蜷缩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像个无助的孩子。
堡垒之内,一面是失去母亲的孩子在血泪记忆中痛苦忏悔。
堡垒之内,另一面是找回爱人的男人在狂喜中忘乎所以。
一墙之隔,天堂与地狱,狂喜与悲恸,在此刻的林氏帝国顶端,无声地交织、碰撞。而那个刚刚踏入这里的、懵懂的天才博士苏清,还全然不知自己正站在一场跨越生死、交织着深沉爱意与无尽愧疚的风暴中心。她的归来,不仅点燃了林枭迟来的爱情火焰,也彻底引爆了林晚心中那深埋两世的、关于母爱与守护的、最汹涌也最疼痛的情感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