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 血火重逢
城西的夜，被血腥与欲望浸透的夜风，裹挟着杨艺枯槁的身影。他抱着那几截染血的焦黑雷击木，如同抱着从地狱熔炉中抢出的火种，每一步都踏在自身与敌人混合的、粘稠的血泊里。右臂撕裂的经脉在每一次肌肉牵动下都发出无声的哀鸣，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粘稠，散发着浓烈的铁锈与死亡的气息。腰腹间被刀锋划破的旧伤也因剧烈搏杀而隐隐作痛。力量在刚才的爆发中急剧消耗，虚弱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重新缠绕上来。
身后，“老狗”赌档那扇敞开的铁皮门如同巨兽受伤的嘴巴，里面透出的昏暗灯光和死一般的寂静，是他留下的血色印记。无人敢追。无人敢出声。只有夜风呜咽着穿过牌坊残破的石柱，如同亡魂的低泣。
刘麻子早已不知吓瘫在哪个角落，或者干脆逃之夭夭。杨艺对此毫不在意。一个吓破胆的蝼蚁，无足轻重。他抱着雷击木，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朝着烂尾楼的方向，在黑暗中艰难跋涉。城市边缘的荒芜地带，路灯稀疏，光影明灭，废弃的厂房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在夜色中投下幢幢鬼影。
就在他穿过一片堆满废弃预制板和钢筋的荒地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狂暴、如同困兽咆哮般的引擎轰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一个巨大的、被阴影笼罩的废弃混凝土搅拌站后面炸响！刺目的远光灯如同两柄撕裂黑暗的炽白巨剑，猛地照射过来，将杨艺枯瘦的身影死死钉在惨白的光柱中央！
强烈的光线瞬间剥夺了他的视觉！瞳孔骤然收缩，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眩晕！
死亡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神帝残魂的本能疯狂尖啸！这不是意外！是精心设计的伏杀！
轰！！！
一辆巨大的、仿佛从地狱驶出的重型渣土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从混凝土搅拌站的阴影里狂飙而出！庞大的车头在远光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车轮卷起漫天尘土，以无可阻挡的毁灭姿态，朝着被强光笼罩、如同靶子般的杨艺狠狠撞来！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根本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杨艺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恨意、所有残存的力量，在死亡的绝对压迫下轰然爆发！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面全力扑出！目标——一堆半人高的、扭曲的废弃钢筋！
嗤啦！
沉重的渣土车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车尾卷起的狂暴气流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背上！本就重伤的右臂被一根凸出的钢筋尖端狠狠刮过，缠绕的绷带瞬间撕裂，本就翻卷的伤口被撕开更大，鲜血狂涌！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噗通！
他狼狈地摔进钢筋堆里，尖锐的断口刺破了衣物，在身体上留下数道血痕。雷击木脱手飞出，滚落在尘土里。
渣土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在前方十几米处停下，巨大的轮胎在地面擦出两道焦黑的痕迹。车门猛地打开，跳下两个穿着黑色工装、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壮汉。他们手中赫然端着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抬起，指向刚从钢筋堆里挣扎着爬起的杨艺！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将他缠绕！比老狗手下那些混混的凶狠，强了何止十倍！这是真正的、训练有素的杀手！带着现代火器的致命威胁！
“目标确认。清除。”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其中一个杀手口中吐出，如同机械的指令。
手指扣向扳机！
杨艺浑身浴血，右臂剧痛钻心，力量在刚才的极限闪避中几乎耗尽。面对两支霰弹枪的锁定，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不甘！秦奋！李溢！是你们！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抹杀我这只“侥幸未死的蝼蚁”吗？！
就在那夺命的扳机即将扣下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轰——！！！
一声更加狂暴、更加愤怒、仿佛要撕裂整个夜空的恐怖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猛地从侧后方炸响！
一道身影！一道燃烧着血色怒焰的身影！如同陨石天降，又似浴血的狂龙出渊，以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带着粉碎一切的恐怖气势，悍然撞入了这死局之中！
快！无法形容的快！比渣土车的冲撞更快！比杀手的反应更快！
那身影的目标，并非杨艺，而是那辆刚刚停下的渣土车驾驶室！
“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充满了无上暴怒与狂暴战意的咆哮，如同远古巨神的怒吼，震得空气都在嗡鸣！
轰咔——！！！！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灵魂颤栗的金属撕裂巨响！
那燃烧着血色怒焰的身影，竟以血肉之躯，狠狠撞在了渣土车厚重的驾驶室侧门之上！足以抵挡普通枪弹的钢板，如同纸糊般瞬间向内凹陷、扭曲、撕裂！整辆十几吨重的渣土车，竟被这非人的恐怖撞击力撞得向侧面猛地一横移！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尖啸！
驾驶室的门，如同被炮弹轰中，带着扭曲的铰链和破碎的玻璃，如同破烂的玩具般飞了出去！里面那个刚刚还在操控方向、戴着鸭舌帽的司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变形的驾驶室里硬生生“扯”了出来！如同被扔出的破麻袋，狠狠砸在旁边的混凝土搅拌罐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恐怖变故，让那两个持枪的杀手瞬间懵了！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枪口下意识地就要转向那道撞飞渣土车的狂暴身影！
但，晚了！
那道身影撞飞司机后，没有丝毫停顿！双脚在变形的车身上猛地一蹬，如同炮弹般折返！目标直指那两个持枪杀手！人在半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罡气，如同燃烧的战斧，随着他挥出的拳头轰然爆发！
“死——！！！”
拳未至，那狂暴、惨烈、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的无边战意，如同怒海狂涛，已经狠狠拍击在两个杀手的心神之上！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血液都仿佛冻结！
砰！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不是枪声，而是拳头击中肉体的声音！
左边那个杀手，手中的霰弹枪被血色拳罡直接砸成了扭曲的废铁！恐怖的力道余势不减，狠狠轰在他的胸口！清晰的骨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他整个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撞在废弃的预制板上，没了声息。
右边那个杀手稍微幸运一丝，在同伴被击中的瞬间，凭借本能向侧面翻滚，避开了致命的胸腹。但血色拳罡的边缘，如同最锋利的战刃，狠狠扫过他的右肩！
嗤啦！
整条右臂连同他手中的霰弹枪，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斩过，瞬间离体飞起！断臂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杀手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剧痛和失血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战斗力，抱着断臂处在地上疯狂打滚哀嚎！
电光石火！兔起鹘落！
从血色身影撞飞渣土车，到两名持枪杀手一死一重伤，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狂暴、血腥、高效！如同远古战场走出的杀戮机器！
尘埃弥漫，血腥味浓烈得化不开。
杨艺靠在冰冷的钢筋堆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那个如同战神般矗立在尘埃与血泊中的身影上！
那人身材极其高大魁梧，几乎接近两米，如同铁塔般雄壮。穿着一件被撕裂的、沾满油污和灰尘的黑色皮夹克，露出下面虬结如钢铁般的古铜色肌肉，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伤疤，如同勋章。一头钢针般的短发根根竖起，沾染着敌人的鲜血。脸上线条如同刀劈斧凿，刚硬无比，浓眉之下，一双虎目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如同熔化的赤金！那眼神，充满了狂暴的战意、无边的愤怒，以及一种…深埋于血脉灵魂深处的、跨越了生死轮回的忠诚与悲怆！
那狂暴的气势！那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战斗风格！那凝练如血、焚烧一切的罡气！那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熟悉气息！
即使隔着重生与时空的迷雾，即使对方此刻穿着凡俗的衣物，杨艺残破的神魂烙印，依旧在疯狂地颤抖、共鸣！
“龙…云…？！” 一个干涩、沙哑、带着极致震惊与难以置信的音节，艰难地从杨艺染血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很轻，在血腥的夜风中几乎微不可闻。
然而，那如同铁塔般矗立的魁梧身影，却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霍然转头，那双燃烧着血色怒焰的虎目，瞬间穿透弥漫的尘埃与血雾，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钢筋堆中那个枯瘦、浴血、狼狈不堪的身影！
当看清杨艺面容的刹那，龙云眼中那狂暴如火山喷发的怒焰，如同被冰水浇灌，瞬间凝固！随即，一种更加剧烈、更加复杂的情绪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起——难以置信、狂喜、悲痛、自责、刻骨的愤怒…最终，尽数化为一种足以焚尽九天的、纯粹的忠诚与激动！
他魁梧如山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虎目之中，那熔金般的赤红瞬间褪去，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汽！他猛地向前一步，无视了地上哀嚎的杀手和弥漫的血腥，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坚硬的水泥地面都被膝盖砸出细密的裂痕！
“帝…帝尊！！” 一声嘶哑、哽咽、却如同受伤雄狮般的低吼，带着穿越了万古时空的悲怆与狂喜，从龙云胸腔深处迸发出来！他昂起头，钢牙紧咬，虎目赤红，死死盯着杨艺，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激动：“末将…龙云！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帝尊”二字，如同穿越了宇宙洪荒、生死轮回的惊雷，狠狠劈在杨艺的神魂之上！所有的怀疑烟消云散！所有的痛苦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真的是他！真的是龙云！那个在神帝宫阙浴血奋战、为他怒发冲冠的兄弟！那个他以为早已陨落在背叛与战火中的生死袍泽！他竟也…重生于此！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灼热，猛地冲上杨艺的眼眶。纵然是神帝心性，此刻也禁不住神魂激荡！他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帝尊小心！” 龙云见状，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弹身而起，魁梧的身躯瞬间出现在杨艺身边，动作却带着一种与狂暴外表截然相反的、小心翼翼的轻柔。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杨艺摇摇欲坠的身体。那手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却异常温暖而有力。
兄弟重逢，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称呼，便已胜过千言万语。那跨越了生死与背叛的忠诚，在凡尘的尘埃与血污中，熠熠生辉！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呜——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城西混乱的夜空！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如同不详的预兆，在远处的街道上迅速逼近！显然，渣土车的巨响、枪声（虽然没开成，但动静太大）和这里的血腥搏杀，终于惊动了官方力量！
“走！” 龙云眼中血色怒焰瞬间重新燃起，但这次，是纯粹的保护与决断！他一把抄起地上那几根染血的雷击木，塞进自己破旧的皮夹克内衬。另一只手臂则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牢牢搀扶住虚弱的杨艺。
“此地不宜久留！末将带您杀出去！” 龙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虎目扫视四周，瞬间锁定了一个方向——那里是更加密集、如同迷宫般的废弃厂房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是摆脱追踪的最佳路径。
杨艺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所有信任交付给身边这个跨越生死归来的兄弟。
龙云发出一声低沉如雷的咆哮，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他半扶半抱着杨艺，如同携裹着一道飓风，朝着选定的方向，悍然冲去！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身后，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光芒如同索命的鬼眼，死死咬住这片被血与火短暂照亮、又迅速被黑暗重新吞噬的罪恶之地。
兄弟二人，一人重伤浴血，一人战意滔天，如同两道冲破地狱牢笼的复仇之影，踏着敌人的尸骸与鲜血，在警笛的尖啸与城市的霓虹光影中，朝着更深的黑暗与未知，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