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烟山的晨雾还未散尽,麒然已经出了玉泉峰的传送阵。
她一抬头,便发现一袭金蓝衣裙刺破雾色。
大师姐今天束了高马尾,一支金丝宝簪斜插在乌黑发间;
簪头垂下的细碎蓝宝石随着她的步伐若有似无地泠泠作响。
那对琥珀色的眸子清冷如霜,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本该是妩媚的;
却被她周身肃杀的气场压成了凛冽的锋芒。
江月夜昨天过得有点曲折,今日神情还肃然。
“怎么在这儿发呆?”她从麒然面前走过,金线刺绣的立领衬得她脖颈如白瓷般光滑修长。
她疑惑地看着麒然,莞尔一笑,霜冷自解。
麒然慌忙低头,视线却落在大师姐腰间那条三指宽的鎏金革带上。
“师、师姐今日格外好看。”麒然红着脸嗫嚅道。
好看吗?
这是最后一套干净的衣服了。
这些天忙忙碌碌,清洁术用多了,衣服也怪怪的。
脏衣服她不想再穿了。
她要资助星子搞洗衣机,灵石驱动那种。
江月夜闻言低头扫视自身。
金线织就的缠枝莲纹从右肩蜿蜒至腰际,在靛蓝底色上灼灼生辉。
袖口收紧的设计露出她戴着青铜护腕的手腕。
“行动方便罢了。”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个随意的动作让麒然注意到,大师姐指甲修剪得整齐;
指节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偏偏指尖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像初春的樱瓣。
“跟紧。”
两人出了春眠传送阵的小院。
江月夜加快脚步。
麒然小跑着追上去,嗅到大师姐身上传来的枕月花香。
她突然想起乐泉峰弟子们的私语:
大师姐的美是开刃的刀,明晃晃的让人不敢逼视;
却又忍不住用目光去舔舐那锋利的轮廓。
因星子昨天已和肖措说了原委,两人早已在府中等待大师姐。
“师姐。”肖措拱手行礼,毕恭毕敬。
南星子则一把抱住江月夜的胳膊,撒娇道:
“好想师姐,谢谢师姐昨天替我求情。”
江月夜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呀,不要高兴地太早。
三个月的寒宵洞,你怎么笑得出来?”
而后,宽慰道:
“今天好好替我办事,让我有个由头在师尊那里求情。”
肖措一听江月夜愿意帮助小师弟,问:
“师姐真得可以让星子免罚吗?”
江月夜点点头,
“那就看今天这事办得怎么样了。”
星子这才苦恼:
“棘手!天子城的婚书登记在春眠城也有效力,除非......”
“除非什么?”麒然急切地问。
小师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活了两世,这他还是知道的:
“除非能证明那男人强烈要求和离。
天子城的律法虽然苛刻,但若男方自愿,和离还是可行的。”
“他怎么可能自愿?”麒然失望地说。
肖措却若有所思:“你们可听过'引渡和离'的案例?”
麒然眼睛一亮:
“肖师兄是说,利用两城律法的特殊条款?”
妙啊!
肖措继续道:
“天子城虽然男尊女卑,但有一条——
若丈夫自愿和离,夫妻双方在平等之城邦达成和离协议,天子城也会承认其效力。
这是当年两城通商时定下的条款,极少有人知道。”
肖措如今管理着春眠府,这样的案例却判了好几对。
“具体如何操作?”
江月夜问,其实她今天蛮想打人的,尤其是那个家暴男。
但修真者无缘无故殴打凡人是要被重罚的。
肖措回忆既往案例:
“首先,要让葵娘的丈夫签下和离书,地点必须在春眠城内。
其次,和离书上要注明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事宜。
最后——”
他压低声音,
“需要一点小小的'助力',让他心甘情愿签字画押。”
江月夜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哪怕对方泼皮无赖,修真者也不能殴打凡人;
但略施小计让恶人伏法并不违背天道。
*
“走吧,先去渡厄居见见葵娘。”江月夜起身。
两人出了春眠府,向渡厄居走去。
路上,江月夜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葵娘的四个孩子现在何处?\"
\"还在梨花村的家里。\"麒然回答,
\"她说丈夫虽然对她不好,但没打过孩子,应该不会对孩子怎样。\"
在男尊女卑的天子城风俗中,女儿往往不被重视。
那些孩子里,女儿的抚养权应该容易些,就是那儿子......
渡厄居坐落在春眠城西南侧一条不起眼的支巷尽头。
青灰色的砖墙与周边民居毫无二致。
唯一特别的是门楣上悬挂着一盏入夜后永远不熄灭的青铜灯。
灯下没有招牌,只有门边石缝里生长的一丛忘忧草;
紫色小花常年盛开,据说是翠泉峰某位药师特意培育的灵植。
守门的老妇人认识麒然,见到她便让开了路:
“小仙子,昨天来的娘子在后院哭个不停,谁也劝不住。”
后院厢房里,一个瘦弱的女子蜷缩在床角。
她约莫四十出头,却已有了白发,脸上还带着淤青。
听到开门声,她惊恐地抬头,见是麒然,才稍微放松了些。
“恩人......”葵娘的声音嘶哑,像是哭坏了嗓子。
麒然走上前,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
“别怕,我们会帮你的。”
葵娘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帮不了的......以前没孩子时,我试过逃跑,每次都被抓回去打得更狠。
他说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家的鬼......
如今有了孩子,更逃不掉了。”
“这次不一样。”麒然怕拍她的背,坚定地说,
“我们有法子让你离开他,还能带走孩子。”
葵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江月夜声音柔和却坚定:
“告诉我,你的孩子们多大?是男孩还是女孩?”
麒然:“这是我师姐,你放心说,师姐总有办法的。”
“老大19岁,是个丫头;
老二16岁,也是丫头;
老三9岁,还是丫头;
老四半岁,是个小子......”
葵娘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舍不得他们,特别是三个丫头,要是没娘护着,以后不知道要遭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