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夜停在谢相逢面前,伸手点在他透明的眉心,
“所谓大女主,是女主有自己的人生主线。”
谢相逢半透明的身躯开始颤抖。
“哪怕把这份爱情,变成亲情、友情,完全不影响女主的人生完成度。”江月夜的声音越来越清亮,“或者说剥离爱情线,女主依然有自己清晰的人生线。”
她最后一次把手指抵在少年红润的唇瓣上:
“女主活着不是为了寻找伴侣,而是为了寻找到真正的自己,完成自己的人生。”
少年踉跄后退,背后是崩塌一半的宫殿。
他的身体像打碎的琉璃般开始消散,却还在执拗地追问:
“那裴小将军呢?白玉晚呢?你就……一点都不留恋?”
“我会记得他。”江月夜站在万丈深渊前,衣袂翻飞如旗,“但不会为他停下脚步。”
大女主的聪明才智、武力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不是为成就男主放弃自己,更不会为了男主殉情。
整座皇宫轰然坍塌,露出背后赤髓龙血木的虚影。
江月夜在坠落的碎片中心平气和:
“再见,谢相逢!”
一切,终于结束了。
*
江月夜睁开眼时,眼前是熟悉的青玉床榻、紫檀书案、竹叶屏风,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枕月花香。
她微微侧头,发现自己正被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白玉晚的下颌抵在她发顶,呼吸轻缓,似乎刚刚小憩。
他的手臂环在她腰间,力道不松不紧,像是怕碰碎了她,又怕她突然消失。
是白玉晚。
是活着的白玉晚。
梦境中那张惨白的、死气沉沉的脸,与眼前人温热的肌肤重叠。
江月夜心尖猛地一颤,忽然伸手,紧紧回抱住了他。
白玉晚瞬间惊醒。
“夜儿?”他声音还带着初醒的哑,下意识想退开查看她的状况,却被她更用力地抱住。
“别动……”她把脸埋进他胸口,听着那鲜活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和梦中每月夜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就一会儿。”
白玉晚僵住了。
二十三年相伴,江月夜从未这般主动亲近过他。
即使是在孩童时期,因她是个木头,和别的孩子也不一样。
至于长大了,从未主动亲近他。
而他则无数次想将她揉进骨血里,最终也只是克制成轻抚她发顶的动作。
而现在——
她纤长的手指攥紧他背后的衣料,像是抓住生命中不可失去之重。
她在发抖。
“做噩梦了?”他放柔声音,掌心轻轻抚过她后背。
江月夜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贴向他。
梦中她用的是女帝的身体,而不是原主的。
之前看到白玉晚犯痴,她总是自欺欺人的用“原主影响”当借口。
现在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喜欢他。
她喜欢白玉晚!
就是这样。
白玉晚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眼尾因激动而泛起薄红。
长睫轻颤,像是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温存。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却又怕惊着她,力道克制得近乎小心翼翼。
这十天,他衣不解带地守着她。
每日以灵力温养她的经脉,替她擦拭指尖,梳理长发。
有时夜深人静,他会将她轻轻搂在怀中,让她贴着自己的心跳入睡。
就像现在这样。
而现在,她终于醒了。
不仅醒了,还主动抱了他。
白玉晚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又迅速抿紧,生怕泄露了心底的狂喜。
他深吸一口气,鼻尖全是她发间的淡香,混合着枕月花的气息,让他心跳越发失控。
这十天的煎熬,值了。
江月夜感受着师尊的心跳,忽然想起这段时日的种种——
主父城云槎司外的密林,他破空而来,火灵焚尽崔家特制噩梦烟。
鎏曜飞舟上,他广袖遮风,为她温了一路的热茶。
去万极山前的午膳,他不动声色地将火灵玉塞进她掌心。
雪狼谷生死一线,他撕裂虚空,将她护在身后,斩杀雪狼王。
虽说,她的晚香玉佩能化金玉盾,抵挡元婴修士一击,护她性命。
但斩杀不了雪狼王。
她鼻尖一酸,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口。
这可是她的亲亲好师尊啊......
这可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啊……
她偷偷蹭了蹭,这胸肌还真结实。
对她这么好,一定是喜欢她,不是对徒弟的喜欢,是对女子的喜欢。
如果他喜欢女子,那肖措怎么回事......
所以,她突然抬头,眨了眨眼:“师尊,不喜欢男子吧?我是说男男之情那种。”
白玉晚:……
什么男男之情???
他僵了一瞬,在明白了她的意思后,随即耳根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是、正、常、男、子!
只喜欢女子!”
为什么他要回答两次这种倍感羞辱的问题。
江月夜歪头:“真的?”
“江!月!夜!”白玉晚气得差点把她扔下床,
“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人,果然不能在刚睡醒,脑子不清楚的情况下问问题。
她就这样被赶出了清心居。
江月夜站在门外,摸了摸鼻子,倒也没多沮丧。
反正抱到了,不亏。
她伸了个懒腰,捏了捏晚香玉佩,才从铃兰口中得知,自己竟已昏睡了整整十日。
“十日?!”
江月夜瞪大眼,白玉晚没日没夜地照顾了她十日。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厚道,师尊又是来雪狼谷救她,又是衣不解带照顾她,她怎么脑子抽了问那种问题。
哦,她是不好意思直接问:
美人你是不是喜欢我。
“亲亲,你记不记得米……”铃兰突然停下,果然觅真境已经是禁用词。
“你说什么,我先去泡个温泉。”江月夜怡然地往自己的小梦榭走去,“睡这么久,骨头都僵了。”
小梦榭·温泉
氤氲的热气中,江月夜整个人浸在温泉里,长发如墨般散开,浮在水面上。
温热的水流舒缓了紧绷的肌肉,她长舒一口气,闭目养神。
梦境中的十年帝王生涯,现实中的十日昏迷,都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谢相逢的催命殉情……
裴小将军与师尊如出一辙的脸……
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滑落。
“醒了就好好带这个世界回到原有轨道吧。”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