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打破清晨的寂静。
两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驶离汪家基地,融入盘山公路的车流。
予恩靠在后座,车窗降下一线,山风带着凉意灌进来。他偏过头,目光落在旁边座位上被蒙着眼、捆着手的番子身上。
番子的十指被厚厚的白色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笨拙的木偶,整个人呆坐在角落。
予恩嘴角勾起一抹笑。
“啧,手还是生了。看来得多找几个人‘练练’才行。”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专门说给番子听,“你说,你家三爷要是看见你这副尊容,会不会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番子身体僵硬了一下,保持沉默。
予恩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调带上轻快的笑意。
“哎,回去之后,可得帮我好好宣传宣传。”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番子耳边,声音压得低,显得有些阴冷。
“告诉他们,我是汪家人。我能有今天这份‘本事’,可都是拜他们所赐。让他们…好好等着。”他直起身,笑容扩大,“哪天我心情好了,一定请他们亲自登门,请他们喝茶…好好‘感谢感谢’。”
番子依旧没有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古都北京,一方闹中取静的四合院内。天井里洒下几缕慵懒的午后阳光。
黑瞎子懒洋洋地瘫在一张竹躺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油亮的核桃。张祁灵则抱臂靠在一根漆红的廊柱下,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神情。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吴携和胖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急切。
“小哥!”吴携几步走到张祁灵面前,语气带着恳求,“张家鼓楼…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想去看看!我三叔…他又不见了!现在只有这条线索了!”
他喘了口气,眼神热切,“听说昕月饭店这次的拍卖会,压轴的很可能就是鬼玺!我们…”
“打住打住!”黑瞎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他晃了晃手指,“这事儿啊,小三爷,您得另请高明咯!花儿爷那边,早就给咱哥俩递了帖子了,盛情难却啊!”
“啊?”吴携傻眼了,看看黑瞎子,又猛地看向张祁灵,一脸难以置信,“不是说好一起的吗?小哥?”
张祁灵仍靠着廊柱,帽檐下的脸没什么表情。他沉默了几秒,才极其简短地开口,声音低沉。“里面等。”他顿了顿,出声补充,“明天…等消息。”
这近乎拒绝的回应让吴携和胖子都噎住了。胖子低声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吴携脸色难看,还想说什么,却被胖子扯了扯胳膊。
“得,小哥,瞎子,那我们…先走了。”吴携憋着一口气,闷闷地说完,拉着胖子转身离开,院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黑瞎子脸上的嬉笑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冷漠。
他站起身,走到张祁灵旁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洞悉的锐利。
“吴三行的棋…落这儿了。昕月饭店,鬼玺…好大的饵。看来上次在吴家,予恩动手,我俩袖手旁观,让吴三行或者那位二爷…起疑心了。这次,逼着小三爷明着来找我们,就是要拖我们下水,看看我们到底是哪边的。”
张祁灵沉默着。
黑瞎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踱了两步,墨镜后的目光投向院墙外灰蒙蒙的天空。
“你说…予恩那小子,会去吗?”
这一次,张祁灵没有沉默。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帽檐下露出的下颌线条绷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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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一处安保严密的独立院落。
予恩带来的汪家人无声地散开,占据各处关键位置。房间内,予恩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一柄寒光内敛的短刀。番子被随意地丢在角落的地毯上。
“汪渊,”予恩头也没抬,刀锋在绒布上滑过,“不是说吴携和吴二柏也到了么?”他停下擦拭的动作,刀尖随意地朝角落里的番子点了点。
“把这份‘厚礼’,给吴二爷送过去。顺便,查清楚吴三行现在猫在哪个耗子洞里。拍卖会后…可就没这么清闲了。”
“是。”汪渊应声,挥手示意两名手下。两人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将目前毫无反抗能力的番子架起,拖了出去。房间门轻轻合拢。
屋内只剩下予恩和侍立一旁的汪明、汪程。
予恩重新低头,专注地擦拭着短刀,刀身映出他淡漠的眉眼。
短暂的寂静后,房门被轻轻叩响。
汪明无声地走过去,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予恩没有听到预想中的通报声,有些意外地抬眼望去。
来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的样貌颇为英俊,五官清晰,尤其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带着一种沉稳的穿透力。
径直走到予恩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姿态既不卑微也不倨傲,目光平静地迎上予恩的审视。
“少族长。”年轻男人开口,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稳定感,“汪席远。汪先生安排我,明天负责带您进入昕月饭店。”
予恩擦拭短刀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绒布,将短刀随意地搁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微微后靠,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自称汪席远的男人。
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不迫,那份面对他时毫不掩饰的沉稳目光,绝非常人。
他原以为汪牧安排的是某个外围的接应人员,没想到……竟然是汪家人?还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绝非池中之物的角色。
予恩的目光在汪席远脸上停留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知道了。”
心底却掠过一丝冷意,汪牧这狗东西,水比他想的……还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