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利百货大楼内部,死寂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地压在林峰的心头。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变布料和隐约的腐臭气息,混合成一种末日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浑浊味道。
林峰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踩在棉花上。他的感官被提升到极致,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闻,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风穿过破碎窗户的呜咽,远处尸群沉闷的嘶吼,以及…可能潜藏在这栋巨大建筑阴影里的、更致命的威胁。
他一层层向上攀登,破碎的玻璃和散落的杂物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次都让他神经紧绷。偶尔,在楼梯转角或半开的防火门后,会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嗬嗬”声。
林峰屏息凝神,耐心等待那迟缓的身影靠近拐角或门缝的瞬间,手中的砍刀精准而迅猛地刺出,破坏大脑,然后迅速将无声倒下的尸体拖进最近的房间或角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和体力,更不能惊动可能存在的、更大规模的尸群。
终于,他抵达了百货大楼的顶层——第八层。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锈迹斑斑。林峰侧身闪出,踏入了开阔的天台。
视野豁然开朗,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沉。
整个亚特兰大市区,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腐烂的伤口,暴露在灰蒙蒙的天光之下。曾经繁华的街道此刻被密密麻麻、如同灰色潮水般的行尸填满。
它们缓慢地蠕动着,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头皮发麻的“嗬嗬”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海洋。
浓烟从几处坍塌或燃烧的建筑废墟中升起,为这幅末日图景增添了几分凄厉。而在这片尸海的中心,那辆墨绿色的m1A1坦克,此刻已经完全被行尸淹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不断被拍打和摇晃的轮廓,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瑞克,就被困在那钢铁棺材里。
林峰的目光扫过下方街道。摩根和杜安所在的公交车顶,暂时还算安全,尸群被坦克的噪音牢牢吸引过去,只有零星几个行尸在徒劳地攀爬光滑的车体。摩根抱着杜安,蜷缩在车顶最高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狙击枪横在膝上。林峰能看到摩根脸上深深的忧虑。
时间紧迫!林峰强迫自己冷静,迅速观察周围环境,寻找可以利用的地形和可能的脱身路线。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天台边缘的护栏、附近建筑的屋顶、纵横交错的街道……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距离百货大楼大约两个街区外,一条相对狭窄的后巷里,一个灵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尸群的缝隙中穿梭!
那是一个亚裔青年,身材瘦削,动作却异常敏捷。他穿着一件沾满污渍的红色连帽衫,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头上还戴着一顶…印着某披萨店Logo的鸭舌帽?
他时而利用堆叠的垃圾桶作为跳板,跃上低矮的雨棚;时而紧贴着墙壁,在行尸迟钝的感知盲区快速移动;甚至利用一条悬挂在两栋建筑之间的废弃消防梯,如同猿猴般攀爬而过,巧妙地避开了下方密集的尸群。
他对这片区域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咋舌,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只是背景换成了地狱。
“格伦!”一个名字瞬间从林峰的记忆深处跳了出来!那个在原着中,以送外卖练就一身城市跑酷本领、机敏过人又带着点市井狡黠的年轻幸存者!他的出现,如同一道刺破绝望阴霾的闪电!
希望的火苗在林峰心中燃起!格伦在这里!而且看他行进的方向,似乎正朝着坦克所在的十字路口区域迂回靠近!他是在探索?还是在寻找什么?
林峰的大脑飞速运转。必须吸引格伦的注意!必须让他知道这里有人需要帮助!必须让他参与到救援瑞克的行动中来!但距离太远,喊叫会惊动尸群,而且格伦很可能听不见。
怎么办?
林峰的目光迅速扫过天台。这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几截生锈的钢管,一些碎砖块,还有…一小把散落在角落、可能是工人遗落的螺丝钉和垫圈!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林峰蹲下身,飞快地从地上捡起几枚螺丝钉和几个金属垫圈。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定远处那个在巷弄间跳跃腾挪的红色身影。
就是现在!
林峰手臂猛地一挥,将一枚螺丝钉用力掷向格伦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金属垃圾桶!
“铛——!”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相对安静的后巷中骤然响起!
正在利用一个雨棚跳跃的格伦身体猛地一僵!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落地,瞬间紧贴墙壁,警惕地抬头四望,寻找声音来源!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眼神锐利。
林峰心中一喜!有效!他立刻再次挥手,这次是两枚垫圈,掷向格伦侧后方一个店铺的卷帘门!
“叮!叮!” 声音同样清脆!
格伦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金伯利百货大楼的天台!他看到了天台上那个模糊的人影!
林峰立刻站起身,双手高举,用力挥舞!同时,他指向下方十字路口方向,指向那辆被尸潮包围的坦克!然后,他又指向格伦,再指向坦克,最后做出一个双手合十、祈求帮助的手势!动作幅度很大,力求清晰传达意图。
格伦站在巷子深处,仰着头,红色的帽檐下,眉头紧锁。他看清了天台上人的手势,也看到了对方所指的方向——那片被尸群彻底淹没的十字路口。他犹豫了。
那地方是绝对的死亡禁区!但天台上的那个人,显然是在求救,而且目标明确指向了尸潮中心。
林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格伦的犹豫。他再次做出手势,指向坦克,然后做出一个“人被困住”的手势,接着指向格伦,再指向百货大楼天台,最后做出一个“制造噪音”的手势。
格伦看着林峰复杂但意图明确的手势,又看了看那片恐怖的尸潮,眼神闪烁。他似乎在权衡风险。几秒钟后,他猛地一咬牙,对着天台的方向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他不再犹豫,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探索,而是直奔百货大楼的方向!他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选择了一条更隐蔽、更快速的路径,在尸群的缝隙中快速穿行,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
林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成了!格伦理解了!并且愿意帮忙!
他立刻转身,冲向天台边缘,朝着下方公交车顶的摩根打手势。他指向格伦过来的方向,再指向自己所在的百货大楼,示意摩根注意那个穿红衣服的人,是自己人,不要开枪!
摩根看到了林峰的手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将狙击枪口微微压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林峰紧盯着格伦移动的路线,心弦紧绷。格伦的速度很快,路线选择也极为刁钻,但风险依然巨大。好几次,他都险之又险地与游荡的行尸擦肩而过,依靠着惊人的反应速度和敏捷的身手化险为夷。
终于,格伦如同一阵风般冲到了百货大楼的后巷。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台,然后毫不犹豫地抓住大楼外墙的排水管道和一些空调外机的支架,如同壁虎般开始向上攀爬!他的动作比林峰之前更加流畅、更加迅捷,显然对这种“蜘蛛侠”式的移动方式驾轻就熟。
不到两分钟,格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天台边缘。他双手用力一撑,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在林峰面前。
他微微喘息着,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红色的鸭舌帽下,一双机警的眼睛带着好奇和尚未完全消散的紧张,仔细地打量着几步之外的林峰。
当他的目光聚焦在林峰的脸上时,格伦明显愣了一下。眼前这个人,身材挺拔,面容虽然因战斗和疲惫而略显冷峻,但那清晰的黑发黑眸、黄皮肤的特征,毫无疑问地昭示着他与自己相同的亚裔身份!
在这片充斥着陌生面孔和死亡气息的末日废墟中,骤然看到一个和自己有着相似血脉特征的同类,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微妙的信任感,如同暖流般瞬间冲淡了格伦心中的部分戒备和紧张。
“嘿!哥们儿!”格伦的声音压低,但语气明显轻松了一些,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自来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你刚才…那手势打得够专业的!”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目光扫过林峰手中的砍刀和沾满污迹的作战服,“下面那铁疙瘩里真有人?你朋友?” 那句“哥们儿”的称呼,似乎也因这层同族之谊而显得更加自然和真诚。
“是。”林峰言简意赅,他能感觉到格伦态度上细微的变化,这无疑是个好兆头。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格伦,没有浪费时间寒暄,“我叫林峰。被困的是瑞克,一位警长。时间紧迫,我需要你的帮助制造噪音,引开坦克周围的尸群!”
“制造噪音?引开那些家伙?”格伦眼睛一亮,似乎对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行动很感兴趣,同时也因为对方是“自己人”而更愿意参与,“怎么搞?用啥搞?动静小了可没用!”他下意识地向前凑近了一步,显得更加积极。
林峰指向天台另一端,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水箱,旁边还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钢管和铁皮。
“用那个!”林峰语速飞快,“水箱是空的,敲击它,声音够大,传播够远!我需要你爬到水箱顶上,或者旁边那个信号塔架上,用钢管用力敲打水箱或者铁皮!制造出比坦克引擎更大的噪音!把尸群从坦克那边吸引过来!”
格伦顺着林峰指的方向看去,眼睛更亮了:“哇哦!空袭警报啊!这主意够劲!行!交给我!”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答应下来,仿佛这不是去玩命,而是去参加一场刺激的游戏。同是亚裔的身份认同,让他对林峰的计划多了几分天然的信任。
“等等!”林峰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搜集到的三部警用对讲机之一。他快速调试到预设的频道,将其中一个塞给格伦,“拿着!保持频道畅通!听我指令!我说‘敲’,你就立刻开始,有多大劲使多大劲!我说‘停’,你就立刻停止,找地方隐蔽!明白吗?”
格伦接过对讲机,熟练地别在腰带上,对着林峰比了个oK的手势,笑容里带着点小得意:“明白!长官!保证完成任务!”他的态度轻松,但眼神里却透着认真。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因为彼此相似的背景而显得更加默契。
林峰点点头,不再废话,立刻拿起自己的对讲机,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瑞克!瑞克!听到请回答!我是林峰!”
短暂的、令人心焦的沉默后,对讲机里传来了瑞克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丝惊喜的声音:“林峰!我听到了!谢天谢地!你们还好吗?摩根和杜安呢?”
“我们暂时安全!摩根和杜安在公交车顶!”林峰语速极快,“听着,瑞克!我有一个计划救你出来!但需要你配合!立刻关闭坦克引擎!停止一切噪音!立刻!马上!重复,关闭引擎!停止噪音!保持安静!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完毕!”
“…关闭引擎?停止噪音?”瑞克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安,“林峰,外面全是那些东西!一旦安静下来…”
“相信我!瑞克!”林峰的声音斩钉截铁,“按我说的做!这是你出来的唯一机会!立刻执行!完毕!”
短暂的沉默。林峰能想象到坦克内瑞克内心的挣扎。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传来瑞克决绝的声音:“收到!执行命令!引擎关闭!完毕!”
几乎在瑞克话音落下的同时,下方十字路口那震耳欲聋的坦克引擎轰鸣声和机枪空转声,戛然而止!
巨大的噪音消失,让整个街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短暂的寂静。尸群的嘶吼声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失去了最大声源刺激的行尸们,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它们依旧包围着坦克,但动作变得更加混乱,一些行尸开始转向,似乎重新被公交车顶上摩根和杜安的气息所吸引,开始缓慢地朝着公交车方向移动!
时机稍纵即逝!
林峰立刻对着格伦的对讲机低吼:“格伦!就是现在!敲!”
“收到!”格伦的声音带着兴奋!
下一秒,天台另一端,格伦已经如同灵猴般爬上了那个巨大的金属水箱顶部!他高高举起手中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脚下的水箱铁皮!
“哐!!!”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猛然在天台炸响!声音穿透空气,瞬间盖过了尸群的嘶吼,远远地传播开去!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哐!哐!!哐!!!” 格伦仿佛不知疲倦,钢管在他手中化作重锤,每一次敲击都势大力沉,巨大的噪音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百货大楼为中心,向四周猛烈扩散!
效果立竿见影!
下方,那些原本因为坦克安静而开始转向公交车、或者陷入混乱的行尸,瞬间被这新的、更响亮、更刺耳的噪音所吸引!它们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调转方向,喉咙里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如同灰色的潮水,放弃了坦克和公交车,疯狂地朝着噪音的来源——金伯利百货大楼汹涌而来!
坦克周围的尸群肉眼可见地变得稀疏!如同退潮般迅速远离!
“瑞克!就是现在!”林峰对着对讲机大吼,“打开舱盖!爬出来!快!朝着百货大楼方向跑!快!”
坦克内部,瑞克早已蓄势待发!他听到林峰指令的瞬间,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掀开了头顶沉重的舱盖!
“哐当!” 舱盖打开的声响被格伦制造的巨大噪音所掩盖。几只趴在舱盖上的行尸滚落下去。
瑞克顾不上许多,手脚并用,奋力从狭窄的舱口爬了出来!他站在坦克炮塔上,下方是依旧密集、但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百货大楼方向的尸群!他看准百货大楼的方向,深吸一口气,猛地从炮塔上跳下!
落地一个踉跄,腹部的伤口传来剧痛,但他咬牙忍住!他挥舞着消防斧,劈开几只挡路的行尸,朝着百货大楼的方向亡命狂奔!他的速度极快,求生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力!
“摩根!掩护瑞克!”林峰同时对着摩根的方向大喊,同时挥舞手臂指示方向!
公交车顶上,摩根早已端起了雷明顿狙击枪!他透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了从坦克中爬出、正在尸群边缘奋力奔跑的瑞克!他屏住呼吸,手指沉稳地扣动扳机!
“砰!砰!” 精准的点射!两只试图从侧面扑向瑞克的行尸头颅瞬间爆开!为瑞克清理出宝贵的通道!
林峰在天台边缘,心脏狂跳,目光死死锁定在瑞克身上。他看到瑞克在尸群的缝隙中左冲右突,险象环生,但每一次都堪堪避过致命的抓咬。距离百货大楼越来越近!
“格伦!停!隐蔽!”林峰看到瑞克已经接近大楼后巷入口,立刻对着对讲机下令!
水箱顶上的格伦闻令即止,最后狠狠敲了一下水箱作为收尾,然后如同狸猫般迅速从水箱上滑下,躲到了旁边一堆废弃建材后面,消失不见。
巨大的噪音停止,但尸群已经被彻底激怒和吸引,依旧如同潮水般涌向百货大楼!它们拍打着大楼的外墙和紧闭的底层大门,发出愤怒的嘶吼。
瑞克终于冲进了百货大楼的后巷!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服,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他看向格伦藏身的方向,又看向下方后巷中惊魂未定的瑞克,最后望向远处公交车顶上同样松了一口气的摩根和杜安。
第一步,成功了。瑞克救出来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他们四人,此刻都被困在了这座被尸潮包围的百货大楼里。塔楼危机,进入了新的阶段。而那个穿着红色连帽衫、戴着披萨帽的年轻人,格伦,成为了他们在这绝望之城中的第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援手。
这份在危机中建立的初步信任与合作,也因彼此间那份微妙的同族认同感,而显得更加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