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站在家门口,手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他此刻沉重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响了门铃。
“小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母亲打开门,脸上带着担忧,“吃饭了吗?”
“吃过了。”李枫低头换鞋,避开母亲的目光,“爸在家吗?我有事想和你们商量。”
母亲敏锐地察觉到儿子语气中的异常,她轻轻拍了拍李枫的肩膀:“在卧室呢,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李枫摇摇头,径直走向卧室。父亲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他进来,放下报纸摘掉眼镜:“有事?”
“爸,妈...”李枫的喉咙发紧,他攥紧了拳头,“我需要一笔钱,十万块。”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先开口:“小枫,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李枫将余洁父亲生病、张明远威胁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说到余洁被逼迫时,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父亲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李枫面前:“儿子,你知道我和你妈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是多少吗?”
李枫茫然地摇头。
“三千二百块。”父亲的声音很平静,“我们家的存款,总共只有两万。”
这个数字像一盆冰水浇在李枫头上。他瞪大眼睛:“可是...可是上次奶奶生病...”
“那次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借了亲戚的钱,去年才还清。”母亲轻声补充,眼中满是愧疚,“小枫,我们很想帮你,但...”
李枫感到一阵眩晕。十万块,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他想起张明远轻蔑的笑容——“你爸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有五千吗?”现实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有没有...有没有可能向亲戚借?”李枫不死心地问。
父亲摇摇头:“就算能借到,我们也还不起。小枫,我理解你想帮助同学的心情,但有些事情...不是现在的你能解决的。”
李枫猛地站起来:“那余洁怎么办?就让她继续被张明远欺负吗?”
“也许...”母亲犹豫地说,“那个女孩可以向学校求助?或者报警?”
李枫苦笑。他太了解张明远了——他父亲是镇上的首富,学校根本不敢管他;至于报警,没有确凿证据,谁会相信一个“自愿恋爱”的女生的指控?
“我明白了。”李枫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我不该提这种要求。”
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关上门。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县城,远处的霓虹灯像嘲弄的眼睛一样闪烁。李枫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上余洁的号码,却迟迟不敢拨出去。他该怎么告诉她?说他无能为力?说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
第二天清晨,李枫顶着黑眼圈早早到校。他必须尽快找到余洁,至少告诉她他在想办法。然而,当他刚踏进校门,就看到余洁独自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似乎在等人。
“余洁!”李枫快步走过去,“我正要找你...”
余洁转过身,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表情却异常平静:“李枫,我有话对你说。”
李枫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我也是,我昨天...”
“你先听我说完。”余洁打断他,声音冷静得不自然,“我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她深吸一口气,“你是个好人,真的。但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李枫如遭雷击:“什么...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余洁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和张明远...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在说谎!”李枫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昨天在图书馆,我明明听到...”
余洁猛地抽回手:“那只是我和他之间的小矛盾!李枫,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引来几个路过的同学侧目,“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帮助,明白吗?”
李枫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余洁口中说出的。就在昨天,她还在他怀里痛哭,诉说着自己的无助和恐惧。
“是因为钱的事对吗?”李枫压低声音,“我回家问了,虽然现在拿不出十万,但我可以想办法...”
“够了!”余洁厉声打断他,“别再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跟你诉苦是因为喜欢你吗?我只是...只是当时太脆弱了,随便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李枫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从今天起,请不要再打扰我了。”余洁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李枫一把拉住她:“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余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她还是缓缓转过身,抬起头。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李枫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的痛苦和挣扎——尽管只有一瞬间,就被冷漠取代了。
“我说,离我远点。”余洁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需要你。”
就在这时,张明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余洁,怎么这么慢?”他大步走过来,自然地搂住余洁的腰,挑衅地看着李枫,“哟,这不是我们的'正义使者'吗?又来多管闲事了?”
余洁立刻依偎进张明远怀里,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李枫感到一阵窒息,他后退两步,艰难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转身离开时,他听见张明远的嘲笑和余洁的轻笑声,但不知为何,那笑声听起来如此虚假,像是刻意表演出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李枫如同行尸走肉。课堂上,老师的讲解变成无意义的背景音;食堂里,饭菜失去了味道;夜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是余洁冷漠的表情和张明远得意的笑脸。
最痛苦的是,他不得不每天看着余洁和张明远在校园里出双入对。张明远似乎故意刺激他,总是当着众人的面对余洁动手动脚——摸她的头发,捏她的脸,甚至当众亲吻。而余洁从不反抗,甚至配合地微笑。
但李枫注意到一些细节:余洁的笑容从未到达眼底;当张明远不注意时,她的眼神会变得空洞;有时她会不自觉地抚摸手腕上那条张明远送的金手链,动作不像喜爱,更像厌恶。
十月中旬的一天,李枫在厕所隔间里听到两个男生谈论余洁。
“听说了吗?张明远上周带余洁去了市里最贵的那家酒店...”
“真的假的?终于得手了?”
“那还有假?我表哥在那家酒店当服务员,亲眼看见的。据说余洁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的...”
李枫一拳砸在隔间门上,外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他冲出去时,那两个男生已经溜走了。他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面容憔悴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