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李枫都处于一种轻飘飘的状态。他时不时摸一摸口袋里的钢笔,确认那不是幻觉。这支笔将成为他的幸运物,就像余洁是他的幸运星一样。
午饭时间,李枫和余洁、王浩一起去食堂。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操场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余洁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故意踩进一个水洼,水花溅到她的白袜子上。
“余洁!”李枫忍不住说,“袜子都脏了...”
“有什么关系?”余洁满不在乎,“下雨天就该踩水玩!”她突然转身,拉着李枫的手,“来,你也试试!”
李枫猝不及防地被拉进一个水洼,冰凉的水浸透了他的球鞋。但看着余洁灿烂的笑容,他突然觉得湿掉的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疯了疯了。”王浩摇着头绕开水洼,“两个疯子。”
食堂里人声鼎沸,三人排队打饭时,李枫注意到张鹏和几个男生坐在角落里,不时往这边看,眼神阴郁。但他决定不理会——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日子之一,不能让张鹏破坏这份喜悦。
下午的课程李枫几乎没听进去。他不停地想着周一颁奖仪式的事,父亲会去吗?母亲一定会很高兴。还有余洁送的钢笔...他小心地拿出来,在笔记本上试写。笔尖顺滑,墨水流畅,“数学小狮子”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放学铃响,李枫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他想等余洁一起走,但她被赵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批改作业了。
“我先走啦!”余洁匆匆把书本塞进书包,“周一见,小狮子!”
李枫点点头,看着她跑出教室,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他小心地把钢笔放进笔盒,再放进书包最安全的夹层,然后才离开教室。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梧桐树叶上残留的雨滴偶尔落下,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李枫走到校门口,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张鹏和两个高年级男生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大学霸。”张鹏阴阳怪气地说,“今天很风光啊?”
李枫握紧书包带:“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张鹏走近一步,“别以为得个破奖就了不起了。我知道你喜欢余洁。”
李枫的心跳骤然加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傻?”张鹏冷笑,“全班都看得出来。你以为余洁会喜欢你这种书呆子?她爸是卫生院院长,你家算什么?”
李枫咬紧牙关。张鹏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他心里。是啊,余洁家境优越,活泼开朗,而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教师子女,内向又无趣...
“离余洁远点。”张鹏压低声音,“否则...”他突然抢过李枫的书包,掏出那张周老师给的获奖通知单,在李枫反应过来之前,“嘶啦”一声撕成两半。
“否则下次撕的就是你的获奖证书。”张鹏把碎纸片扔在地上,转身离去,“记住,余洁是我的。”
李枫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被撕碎的纸片。雨水渐渐浸湿了纸片,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他蹲下来,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碎片,手指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这些纸片有多重要——周老师那里肯定还有备份。而是张鹏的话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他真的喜欢余洁,而且全班都看得出来。
这个认知让他既恐惧又莫名地释然。恐惧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感情;释然是因为终于不用再对自己撒谎了。
回到家,父亲罕见地早早回来了,正在客厅看报纸。
“周老师打电话来了。”父亲放下报纸,“二等奖,不错。”
李枫点点头,把湿漉漉的书包放在椅子上:“评委表扬了我最后一题的解法。“
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哦?怎么说的?”
“说我有创新思维。”李枫小心地回答,不确定父亲会作何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嘴角微微上扬:“我当年第一次参赛,评委也这么评价我。”
李枫惊讶地看着父亲。这是父亲第二次提起自己学生时代的事,而且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怀念。
“那个公式...”李枫鼓起勇气问,“是您自己发现的吗?”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初三时偶然想到的。当时我的数学老师——就是现在教育局的王副局长——说这个变形很巧妙。”
李枫突然意识到,父亲教给他的不仅是解题方法,还有某种更珍贵的东西——一种学术上的传承,一种超越言语的理解。
“颁奖仪式在下周一。”李枫说,“您...您会去吗?”
父亲看了他一眼:“当然。我的儿子获奖,我怎么能缺席?”
这句话在以前听起来可能像是压力,但现在,李枫听出了其中的骄傲。父亲以他的方式表达着支持。
晚饭后,李枫回到房间,拿出日记本和新钢笔。他小心地写下今天的经历,特别是余洁送他钢笔的那一刻。写完后,他翻到日记本的扉页,在原本的“我不只是教师子女,我是我自己“下面,又加了一行:
“今天起,我是数学小狮子李枫。”
窗外,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几颗星星透过云层闪烁着微弱但坚定的光芒。李枫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起伏——讲台上的紧张,余洁的笑容,张鹏的威胁,父亲的肯定...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自己:一个敢于站上讲台发言的人,一个能在全镇竞赛中获奖的人,一个...被余洁称为“小狮子”的人。
这个全新的自我认知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李枫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确定一件事:他不会再轻易退缩了,无论是面对张鹏的威胁,还是面对自己内心对余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