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城上空,那令人窒息的化神威压虽已散去,留下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城墙崩裂,玄磁星砂黯淡无光,蛛网般的裂痕遍布墙体,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一般。护城大阵的残存清辉在风中明灭不定,发出低沉的哀鸣。城内,新建的屋舍倒塌了不少,尘土弥漫,伤者的呻吟和孩童的哭喊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沛国堂中枢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朱昌耀斜靠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座椅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胸口缠着浸透药香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强行催动太乙神镜偏折化神剑罡,又被护罩破碎反噬,伤势远比看上去严重。叶清雪守在一旁,素手按在他背心,精纯的太乙剑气化作涓涓暖流,小心翼翼地温养着他受损的经脉,清冷的眸子深处是化不开的担忧与后怕。
商子铭脸上没了往日的精明笑容,眉头紧锁,正快速汇报着损失:“……初步统计,城墙损毁三成,核心阵纹受损严重,至少需要三倍玄磁星砂和三个月才能完全修复如初!城内房屋倒塌七百余间,伤者过万,所幸有石师兄带人及时疏散,无核心弟子陨落,但财物损失巨大…民众恐慌情绪蔓延,不少人在收拾东西,想离开镜城…”
石破天抱着双臂站在殿中,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周身金芒内敛,却散发着压抑的怒火:“娘的!化神期了不起?差点把老子刚建好的家给拆了!那地窖里的鬼东西也趁机作乱,要不是玄参前辈及时出手加固,怕是真让它冲出来了!”
殿内一角,玄参童子小小的身影盘坐在一个巨大的酒坛上,碧玉小脸上满是凝重,再无半分嬉笑。他小手捏着下巴,眉头紧皱:“麻烦大了。剑宗那老冰块只给了三天!三天!魔剑封印被那寂灭剑气一激,反噬比预想的更猛,老子和老朱联手,加上太乙镜本体,也只能暂时堵住窟窿,勉强维持它不立刻爆发。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封印在持续削弱!而剑宗那边…哼,李药尘那老小子的担保和‘千草秘境’令牌,顶多让那老冰块暂时按捺住杀心,三天后若给不出一个能说服他的‘交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连城带人,还有这魔剑,一起抹平!”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封印濒临崩溃,剑宗虎视眈眈,镜城根基动摇,内忧外患,危如累卵。
朱昌耀闭着眼,感受着叶清雪渡来的温润剑气,脑海中念头却如同电光般急速飞转。太乙神镜在腰间微微发烫,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带着指引意味的悸动。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未退,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光芒:“交代?我们要给的交代,不是解释,是力量!足以让他们忌惮,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力量!足以彻底解决魔剑隐患的力量!”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城墙要修,人心要稳,但这些都是治标!玄参前辈,封印还能撑多久?”
玄参童子沉吟片刻,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最多一个月!这还是在没有外力再次强烈刺激的情况下!而且,就算有足够材料,想完全修复九千年前的封印,几乎不可能!我们缺的是最关键的东西——能彻底压制、甚至净化魔剑本源的力量!还有,能洞悉魔剑弱点,甚至预测其变化的人!”
“一个月…”朱昌耀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他强忍着,“时间够了!商师兄,镜城修复和安抚事宜,全权交给你!灵石、材料,不惜一切代价!石师兄,城防和内部秩序由你负责,尤其是地窖附近,布下重兵,启动所有备用禁制!清雪,你协助玄参前辈,看护封印,若有异动,立刻示警!”
“那你呢?”叶清雪立刻追问,眼中忧色更浓。
朱昌耀撑着扶手,艰难地站起身,腰间的太乙神镜似乎感应到他的决心,镜面流转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清辉:“我去找‘钥匙’!找能帮我们看清这盘死局,甚至撬动生机的人!”
“钥匙?人?”商子铭和石破天都露出疑惑。
朱昌耀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投向殿外,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正是他的嫡系王二狗。他脸色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兴奋,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漆黑的羽毛。
“老大!有消息了!重大消息!”王二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快步走到朱昌耀面前,双手奉上那枚漆黑如墨、边缘泛着金属冷光的羽毛。
“影鸦传讯?”朱昌耀眼神一凝。影鸦是他让王二狗秘密培养的一种低阶灵禽,速度极快,擅长隐匿,专司传递最紧要的情报,非生死攸关或重大线索不会动用。
“是!北荒据点发来的最高等级密讯!”王二狗语速极快,“我们在追踪一伙流窜于青州北部荒原‘黑风域’的奴隶贩子‘沙狼帮’时,意外发现他们此次捕获的‘货物’中,有一个极其特殊的盲女!”
“盲女?”石破天皱眉。
“对!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双眼灰白无神,明显天生目盲。”王二狗眼中闪着光,“但诡异的是,沙狼帮这次运送,遭遇了罕见的‘黑沙暴’和数股荒原悍匪的截杀,损失惨重。据内线拼死传回的最后影像和描述,每次致命危机降临前,那个盲女都会毫无征兆地指向某个方向,或者死死拉住身边人的衣角!沙狼帮的帮主‘独眼狼’屠刚,一个筑基后期的狠角色,就是因为在一次被荒原毒蝎群包围时,因那盲女指向一个看似绝路的沙丘缝隙,他半信半疑带人冲过去,结果发现那缝隙后面竟是一条地下暗河支流,躲过一劫!屠刚认为这盲女有‘预知祸福’的异能!现在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和最大的奇货,准备秘密押送到‘黑石城’的地下拍卖场,卖个大价钱!内线最后传讯时,他们距离黑石城还有两日路程,就在‘葬骨峡’附近扎营!”
预知祸福!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响!
玄参童子猛地从酒坛上跳了起来,碧玉瞳孔瞪得溜圆,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天机血脉?!是了!一定是!只有传说中遭天妒而盲,却身负窥探命运丝线之能的天机血脉,才能在懵懂中感知吉凶!这…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不,是绝处逢生的曙光啊!”
朱昌耀一把抓过那枚冰冷的影鸦之羽,指尖传来细微的影像碎片:漫天昏黄的风沙,狰狞的奴隶贩子,囚笼中一个蜷缩的、衣衫褴褛的瘦小身影,还有那双在混乱画面中一闪而过的、空洞却仿佛蕴藏着星空的灰白色眼眸!
太乙神镜在他腰间剧烈震颤起来,镜面深处,一点微弱的、带着玄奥轨迹的星光骤然亮起,遥遥指向北方!镜光流转间,朱昌耀仿佛看到无数纷乱的线条在那盲女周围缠绕、闪烁,其中几条黯淡的死线正悄然逼近!
“是她!”朱昌耀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所有的疲惫和伤痛仿佛都被这股强烈的希望驱散,“天机血脉…能预知吉凶…这就是我要找的‘钥匙’!能帮我们看清魔剑变化,预判危机,甚至…找到彻底解决之道的钥匙!也是稳住剑宗的最大筹码之一!”
他猛地看向众人,斩钉截铁:“时间紧迫!我必须立刻出发!赶在沙狼帮进入黑石城之前,把人带回来!”
“北荒黑风域?葬骨峡?”商子铭脸色变了,“老大,那里是青州有名的三不管地带,环境恶劣,悍匪横行,沙狼帮更是凶名赫赫!你重伤在身,独自前往太危险了!我立刻调集精锐…”
“来不及了!调动人手目标太大,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朱昌耀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我有太乙镜护身,更有清雪留在镜城协助玄参前辈镇压封印,比任何精锐都重要!王二狗!”
“在!”王二狗挺直腰板。
“你随我同去!你对北荒地形和沙狼帮最熟悉,做我向导!立刻准备最快、最隐蔽的飞梭!”
“是!”王二狗没有丝毫犹豫。
“昌耀!”叶清雪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
朱昌耀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捏了捏,传递着坚定的信念:“放心,我能偏转化神一剑,还怕几个荒原上的土鳖?等我回来!镜城,还有你,都需要我!”他深深看了叶清雪一眼,又对玄参童子和石破天重重点头:“镜城,就拜托诸位了!”
没有更多煽情的话语。朱昌耀吞下几颗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带着王二狗,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疾风,冲出了大殿。片刻之后,一艘通体漆黑、线条流畅、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灵能飞梭,悄无声息地从镜城一处隐蔽的起降平台腾空而起,撕裂云层,朝着北方荒凉的黑风域,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幽影,疾驰而去!
青州北荒,黑风域。
这里是真正的苦寒与混乱之地。举目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昏黄与灰褐。狂风是这里永恒的主旋律,卷起粗糙的砂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永不停歇地刮擦着裸露的岩石和稀疏的、带着尖刺的荒漠植物。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难得见到清澈的蓝色。大地干涸龟裂,只有零星点缀的、浑浊如泥浆的苦水潭,是生命挣扎求存的希望。
“老大,前面就是‘葬骨峡’了!”飞梭内,王二狗指着前方一片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巨大裂谷地带,声音在呼啸的风噪中显得有些模糊。飞梭开启了最强的隐匿阵法,如同幽灵般贴着荒原低空飞行,躲避着高空狂暴的罡风和可能存在的眼线。
朱昌耀透过舷窗望去。葬骨峡,名不虚传。两侧是陡峭嶙峋、风蚀严重的暗红色岩壁,峡谷内怪石林立,风声在其中穿梭,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地面上,随处可见风化严重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巨大荒兽的,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沙狼帮的习惯,喜欢在背风的岩壁凹陷处扎营。”王二狗快速调出一幅简陋的地图光影,“根据最后情报和风向判断,他们最可能在峡谷中段的‘鹰喙岩’下面!”
飞梭如同滑翔的夜枭,悄无声息地降落在距离鹰喙岩数里外的一处沙丘背后。朱昌耀和王二狗跃出飞梭,迅速将飞梭收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沙粒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血腥、腐臭味。
朱昌耀运转灵力,勉强压下内腑的隐痛,太乙神镜悬在腰间,镜面微光流转,无声地扫描着前方。他的灵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
鹰喙岩下,一处相对背风的巨大岩窟内,篝火跳跃,映照着十几条凶悍的身影。这些人大多穿着粗糙的皮甲,脸上带着风霜和戾气刻下的痕迹,腰间挎着弯刀或骨矛。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大口撕咬着烤得焦黑的兽肉,灌着劣质的烈酒,粗俗的咒骂和狂笑在岩窟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和酒精混合的难闻气味。
岩窟角落,几个巨大的、用精铁打造的囚笼格外刺眼。其中一个笼子里,蜷缩着几个瑟瑟发抖、面黄肌瘦的男女奴隶,眼神麻木绝望。而最里面的一个稍小的笼子前,却单独守着两个神情紧张的彪形大汉。
笼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外面,蜷缩成一团。她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旧单衣,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淤青和鞭痕。一头枯黄打结的头发披散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即使隔着这么远,朱昌耀通过太乙神镜的“洞察”微光,也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双空洞、灰白、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眸。正是影鸦情报中的盲女!
此刻,一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壮汉,正拎着一个酒囊,摇摇晃晃地走到关押盲女的笼子前。他仅剩的独眼泛着贪婪和凶残的红光,正是沙狼帮帮主“独眼狼”屠刚!
“小瞎子!再给老子看看!”屠刚喷着酒气,一脚踹在精铁栏杆上,发出哐当巨响,“明天就到黑石城了!告诉老子,这趟进城,顺不顺?有没有横财?嗯?”他伸出粗壮、布满老茧的手,粗暴地想去抓笼中女孩的头发。
笼中的女孩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小兽,死死地往角落缩去,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下,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没有哭喊,但那无声的恐惧和抗拒,却比任何哭嚎都更让人揪心。
就在屠刚的手即将碰到女孩头发的刹那,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灰白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小脸瞬间惨白如纸!她毫无征兆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岩窟入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气音!
“嗯?!”屠刚的动作猛地顿住,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又是这种感觉!前几次致命危机前,这小瞎子就是这种反应!
“抄家伙!入口有东西!”屠刚厉声咆哮,独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拔出腰间的鬼头大刀!他身后的十几个悍匪反应极快,瞬间丢下酒肉,抓起武器,如临大敌地扑向岩窟入口,杀气腾腾!
然而,岩窟入口处,除了呜咽的风声和卷进来的沙尘,空无一物。
“妈的!小贱人!你敢耍老子?!”等待了几息,毫无动静,屠刚的凶性被彻底点燃,他认为是这盲女在故意戏弄他,暴怒地转身,鬼头大刀带着恶风,狠狠朝着笼子劈去!他要给这不识抬举的小瞎子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精铁牢笼在他筑基后期的蛮力下,如同纸糊般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刀锋余势不减,直劈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盲女!
“不——!”旁边囚笼里的奴隶发出惊恐的尖叫。
盲女卜星瑶似乎预知到了这近在咫尺的死亡,小脸扭曲,绝望地抱紧了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淡金色拳罡,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毫无征兆地从岩窟入口外、一个刁钻至极的阴影死角处暴射而入!目标,直指屠刚握刀的右臂肩胛!
时机、角度,妙到巅毫!正是屠刚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所有注意力都在盲女身上的绝杀瞬间!
“什么?!”屠刚只觉一股致命的寒意瞬间笼罩右肩,全身汗毛倒竖!他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想也不想,强行扭转身躯,鬼头大刀变劈为挡,横在身侧!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淡金色的拳罡狠狠轰在宽厚的鬼头刀身之上!
屠刚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蕴含着恐怖穿透力和灼热气息的巨力狂涌而来!他引以为傲的蛮力在这股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手臂剧痛欲折,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沉重的鬼头大刀竟被这一拳打得脱手飞出,旋转着狠狠嵌入后方的岩壁,直没至柄!
“噗!”屠刚踉跄倒退数步,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喷出,独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仅仅一拳!就震飞了他的兵器,震伤了他的内腑!来人是谁?!
“敌袭!!”其他悍匪这才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嘶吼着,挥舞着武器扑向入口阴影处。
然而,阴影中,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出。来人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脸上带着隔绝灵识探查的面具,气息内敛,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岩窟篝火映照下,冰冷如寒潭,又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正是朱昌耀!
他看也没看那些扑来的杂鱼,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囚笼中那个蜷缩的、灰白眼眸中依旧残留着惊惧的瘦小身影。
“找死!”一个手持淬毒骨矛的悍匪最先冲到,矛尖闪烁着幽蓝的寒光,狠辣地刺向朱昌耀后心!
朱昌耀甚至没有回头。他左臂看似随意地向后一甩!
“丹火·流萤!”
呼!数十点细如牛毛、却散发着恐怖高温的淡金色火星,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瞬间从他袖中激射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那淬毒骨矛和悍匪身上!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响起!那精铁都能腐蚀的剧毒,在淡金色火星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骨矛瞬间被烧穿、熔断!那悍匪更是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稻草人,瞬间被淡金色的火焰吞没,化作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球,短短两息便化为飞灰!只有一股焦臭弥漫开来。
这恐怖的一幕,让后面冲上来的悍匪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脸上充满了无边的恐惧!看向朱昌耀的眼神如同在看地狱爬出的魔神!
“筑基…巅峰?还是金丹?!”屠刚捂着剧痛的右肩,独眼中满是惊骇欲绝。他筑基后期,能一拳将他重创,随手灭杀他手下好手的,绝不可能是筑基初期!情报有误!沛国堂怎么可能这么快派出这种高手?!
朱昌耀根本懒得理会这些杂鱼。他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被劈开的囚笼前,无视了旁边奴隶们惊恐的目光,对着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盲女,伸出了手。他的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别怕,跟我走。”
卜星瑶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发抖,灰白的瞳孔茫然地“望”着朱昌耀的方向。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脸上恐惧未消,却又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困惑的波动。她没有预感到眼前这个人的恶意…反而,在他靠近时,那一直缠绕在她意识边缘、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几道“死线”,竟然…变淡了一些?
她犹豫着,沾满灰尘和血污的小手,带着迟疑和本能的求生欲,微微抬起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
“混蛋!把她留下!”屠刚彻底疯狂了!这盲女是他的奇货,是他的翻身希望!他猛地一拍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囊!
“嗷吼——!!!”
一声充满暴戾气息的兽吼骤然响起!皮囊炸裂,一头体型堪比巨象、浑身覆盖着漆黑鳞甲、形似蜥蜴却长着三个狰狞头颅的怪物凭空出现!三双血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朱昌耀!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三首鳞蜥!一种以防御力和剧毒涎水着称的荒原凶兽,成年体堪比筑基巅峰!显然这是屠刚压箱底的灵兽!
三首鳞蜥中间的头颅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道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墨绿色毒液,如同高压水箭般,朝着朱昌耀和笼中的卜星瑶喷射而来!毒液未至,那恐怖的腐蚀气息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滋滋声响!
“小心!”王二狗在洞口看得肝胆欲裂。
朱昌耀眼神一寒。若是平时,他有无数种方法避开或化解。但此刻他重伤在身,强行催动灵力会加重伤势,更重要的是,身后就是卜星瑶,他不能躲!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将刚刚抬起一点手的卜星瑶往自己身后一拉!同时,腰间的太乙神镜清光大放!
“镜光护体!”
嗡!一面凝练如实质、流转着玄奥符文的菱形光盾瞬间在朱昌耀身前展开!
嗤——!!!
墨绿色的剧毒水箭狠狠撞在光盾之上!剧烈的腐蚀声令人牙酸!光盾剧烈震颤,表面符文疯狂闪烁、明灭,竟被那强腐蚀性的毒液侵蚀得迅速变薄、黯淡!朱昌耀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体内灵力如同开闸洪水般被神镜疯狂抽取!这镜光护体防御虽强,消耗也极其恐怖!
“就是现在!撕碎他!”屠刚狞笑着,指挥另外两个蜥蜴头颅喷出毒液,同时自己也强忍伤痛,左手抓起一把淬毒匕首,如同毒蛇般从侧翼扑向朱昌耀!他要趁朱昌耀抵挡毒液、无暇他顾的瞬间,将其绝杀!
“老大!”王二狗目眦欲裂,想冲进来救援却已来不及。
眼看毒液和匕首就要临身!
被朱昌耀护在身后的卜星瑶,灰白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小手死死抓住了朱昌耀后背的衣服,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个微弱的、却清晰无比的气音:“…左…下…三寸…”
朱昌耀心神猛地一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抵挡正面毒液的同时,他按在太乙神镜上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凝聚起残余的灵力,以指代剑,朝着自己身体左侧下方三寸处的虚空,狠狠一划!
这一划,看似毫无目标,却精准地截断了一道无声无息、即将刺向他左肋肾脏要害的、由屠刚匕首带起的阴毒气劲!
“什么?!”屠刚的狞笑僵在脸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他这手阴毒的“蝎尾刺”秘技,配合三首鳞蜥的正面强攻,不知阴死了多少强敌,从未失手!对方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预判到他这无声无息的绝杀一击?!
就在屠刚心神剧震的瞬间,朱昌耀眼中寒芒爆射!
“借运!”他心中低喝!太乙神镜镜面深处,那点代表卜星瑶的微弱星光骤然明亮,一道无形的命运丝线被神镜之力强行“借”来!
刹那间,朱昌耀的灵台一片清明!屠刚下一步的动作、三首鳞蜥毒液喷射的间隙、甚至岩窟内一根即将被毒液腐蚀断裂、可能砸落的钟乳石…未来三息内最可能发生的几种景象,如同模糊的画卷,瞬间掠过他的脑海!
就是现在!
朱昌耀顶着剧毒的侵蚀,护体光盾猛地向前一顶,将正面的毒液水箭强行震散少许!同时,他借着这反震之力,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右侧微微一闪!
“噗嗤!”
屠刚那阴毒的匕首,几乎是贴着他的左肋划过,只割破了衣衫!
而朱昌耀蓄势待发的右拳,早已在王二狗惊愕的目光中,提前零点一息,轰在了屠刚因全力突刺而露出的、毫无防备的胸膛空门之上!
“丹火·崩山!”
这一次,不再是流萤般的火星,而是凝聚了朱昌耀此刻能动用的全部力量!拳锋之上,淡金色的火焰压缩到极致,隐隐形成一个咆哮的龙头虚影!
“不——!”屠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轰!!!
恐怖的拳劲,混合着狂暴的丹火之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屠刚的胸膛!他坚韧的皮甲如同纸片般破碎,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个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狂暴的丹火瞬间侵入他体内,疯狂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呃啊——!”屠刚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岩壁上,软软滑落。他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不甘、恐惧和难以置信,口中不断涌出带着焦糊内脏碎块的黑血,身体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独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熄灭。
与此同时,朱昌耀借来的“预知”画面中,那根被毒液腐蚀的钟乳石恰好断裂,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向因为主人死亡而陷入狂暴、正要再次喷吐毒液的三首鳞蜥中间那颗头颅!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鳞甲破碎和骨骼碎裂的声响!三首鳞蜥中间的头颅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惨嚎一声,另外两个头颅也痛苦地甩动着,凶焰大减!
“杀…杀了他!为帮主报仇!”剩下的悍匪被这兔起鹘落、帮主瞬间毙命的景象彻底吓破了胆,但困兽犹斗,不知谁喊了一声,残余的七八人红着眼,状若疯魔地扑了上来!
“聒噪!”朱昌耀眼中杀机一闪。他强忍着灵力几乎被抽空的虚弱感和内腑的绞痛,太乙神镜清光再闪,这次不再防御,镜面翻转!
“镜光·千丝!”
无数道比发丝还要纤细、却锋利无匹的镜光丝线,如同暴雨梨花般从镜面中激射而出!瞬间穿透了扑来的悍匪身体!
噗噗噗噗…!
密集的、如同裂帛般的轻响过后。那七八个悍匪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身上瞬间爆开无数细密的血线!下一秒,如同被推倒的积木,哗啦啦碎裂成无数血肉碎块,散落一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毒液的腥臭。
整个岩窟,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三首鳞蜥痛苦的低吼。
王二狗张大了嘴巴,看着如同杀神般屹立在血泊中的朱昌耀,还有那满地的残肢断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腿肚子都在打颤。他知道老大厉害,但没想到重伤之下,杀起人来还是这么…干脆利落,恐怖如斯!
朱昌耀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微微摇晃。连续催动神镜,尤其是最后的“镜光千丝”,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灵力,伤势也隐隐有加重的趋势。他迅速吞下几颗丹药,强行稳住气息。
他转过身,看向角落里。
卜星瑶依旧蜷缩着,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她似乎被刚才的杀戮吓坏了,小脸惨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但那双灰白的瞳孔,却“望”着朱昌耀的方向,带着一种茫然、恐惧,却又有一丝…奇异的依赖?
朱昌耀蹲下身,尽量放缓语气,声音带着疲惫却无比认真:“卜星瑶?别怕,坏人死光了。跟我回镜城,那里安全。没人能再伤害你。”他伸出手,这次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邀请和承诺。
卜星瑶灰白的眼眸“看”着朱昌耀伸出的手,又“看”了看满地的血腥和那还在抽搐的三首鳞蜥。她的小手在脏兮兮的衣服上蹭了蹭,仿佛想擦掉什么。最终,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一直缠绕在朱昌耀身上、代表着强烈危险和死亡的气息(伤势和即将面对的危机),虽然依旧存在,但在他身边,却奇异地多了一层…模糊的、代表着“生机”的光晕?
她犹豫着,试探着,将自己冰冷、沾满污垢和血痕的小手,轻轻地、颤抖地,放在了朱昌耀宽厚、温暖、同样沾着血迹的手掌中。
入手冰凉,瘦骨嶙峋。
朱昌耀心中微微一颤,小心翼翼地握紧,仿佛握住了一块易碎的珍宝。他用力将她拉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她单薄的身上。
“走,我们回家。”他声音低沉。
王二狗连忙上前,处理掉那重伤的三首鳞蜥,又快速解救了其他奴隶,简单交代几句让他们各自逃命,便立刻放出飞梭。
漆黑的飞梭再次升空,撕裂荒原的风沙,朝着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飞梭内,朱昌耀闭目调息,压制伤势。卜星瑶裹着他的外袍,蜷缩在角落里,依旧沉默。但那双灰白的眼眸,却时不时地“转向”朱昌耀,空洞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光芒在闪烁。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仿佛在努力“看清”身边这个男人身上那交织缠绕、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命运丝线。
突然,她毫无征兆地抬起头,灰白的瞳孔猛地收缩,小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发出一个惊恐到极点的气音:
“…剑…黑色的剑…要…要裂开了…好多人…血…火…”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末日般的景象。
朱昌耀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黑色的剑?裂开?血与火?
剑宗?还是…地窖魔剑?!三天之期未到,变故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