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水混着血污,顺着吴曜紧绷的下颌滴落在脚下闪烁着幽蓝能量纹路的合金地板上。
吴曜站在那扇象征着对邪科最终防御的“静默圣所”巨门前,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刀片,牵扯着因强行穿透无数八代护符而濒临崩溃的神经。
耳机里冯德莱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生物识别无效…能量频率干扰…结构弱点分析…”
吴曜的思维在极限状态下高速运转,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吴曜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破解手段,甚至不惜再次强行催动【混沌】权柄,试图探索门禁系统的逻辑核心。但那幽蓝的能量纹路异常坚韧,反馈回来的只有冰冷的,无机的抵抗。
时间在流逝,葵可能就在门后。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吴曜仅存的理智。
最终,他选择了一条最粗暴、最直接、也最可能暴露自己的路。
吴曜低吼一声,右手猛地按在冰冷的合金巨门之上,【创世】的权柄在悄然间发动,吴曜的全身化为火焰,灼热的高温炙烤着这扇沉重的门扉。
门内的机械结构震颤,电子电路在嗡鸣,整个门在高温的炙烤下缓缓扭曲起来。
嗡——
整扇门体剧烈地震颤起来,幽蓝的能量纹路瞬间变得刺眼夺目,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扭曲变形,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门板上飞速蔓延,高温从吴曜掌心接触点扩散,金属开始发红,软化。
“警报!警报!‘静默圣所’正门遭受超规格能量冲击,结构完整性急速下降。”刺耳的警报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吴曜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那扇门。他的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皮肤下的血管因力量超负荷而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
吴曜的口鼻中溢出鲜血,身体剧烈颤抖,但按在门上的手却如同焊死一般。
“给我……开!!!”
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扇厚度惊人的合金巨门,如同被内部引爆的炸弹,从中心点猛地向外炸裂、崩解。
无数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断裂的能量导管,燃烧的绝缘材料如同风暴般喷射而出。狂暴的气流裹挟着烟尘和灼热的金属碎屑,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
吴曜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但他毫不在意,挣扎着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门洞内弥漫的烟尘。
烟尘缓缓沉降。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囚笼或医疗舱。
没有日向葵的身影。
没有冰冷的收容设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广阔得令人心悸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远,光线是冰冷的、无影的白色,均匀地洒落下来。
空间内,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座座由高强度透明材料构成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独立展柜。
展柜内,静静陈列着形态各异,散发着古老而神秘气息的器物。
这里是……对邪科最核心的圣物收容库。存放着他们从日本各地收缴的疑似圣物,这是用以维系神途的关键节点。
葵根本不在这里!
“冯德莱!!!”
一声饱含着极致痛苦,愤怒与绝望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从吴曜撕裂的喉咙中迸发出来。
吴曜踉跄着冲入这圣所,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一丝日向葵存在的痕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冰冷的疑似圣物,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和绝望。
吴曜被骗了,彻彻底底地被利用了,他用尽最后的力量,背负着背叛同类的罪孽,杀穿了地狱般的防线,只为了踏入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目标。
“你骗我!日向葵在哪里?!” 吴曜对着耳机,声音嘶哑,带着泣血的疯狂。
耳机那头,冯德莱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安抚,
“吴曜先生,我的挚友,冷静。我没有骗你。要找到那个女孩,您需要先……完成一个小小的前置条件。”
“什……什么条件?” 吴曜的理智在崩溃边缘,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看到你左前方那个装着八岐大蛇雕像展柜了吗?” 冯德莱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里面供奉的,是象征‘潮汐与川流’神途的圣物——‘八岐大蛇的逆鳞’。我需要你毁掉它。”
毁掉……圣物?!
吴曜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展柜。展柜内,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呈波浪形、通体呈现深邃海蓝色的鳞片状物体静静附着在八岐大蛇雕像之上,表面流淌着如同活水般的光泽,隐隐散发着大海的潮汐声与江河奔涌的气息。
毁掉圣物,等于断绝“潮汐与川流”神途,这是彻底斩断一方信仰根基的滔天罪孽。
“不……不可能!” 吴曜下意识地抗拒,“你想让我……”
“想想葵,吴曜。” 冯德莱的声音如同最致命的毒药,轻柔却不容置疑,“想想她可能正在遭受什么。时间,真的不多了。毁掉它,我就告诉你她的确切位置。否则……你就永远在这圣所里,对着这些冰冷的石头忏悔吧。”
葵……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吴曜心中那扇名为“底线”的最后闸门。
绝望,愤怒,被欺骗的屈辱以及对葵那深入骨髓的执念……所有的情绪混合发酵,最终化作一种破釜沉舟毁灭一切的疯狂。
“你……最好说到做到!” 吴曜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
吴曜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走向那个装有八岐大蛇雕像的展柜。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踏在灵魂的碎片上。他无视了展柜上闪烁的警告红光和尖锐的警报声,眼中只剩下那片深邃的蓝色鳞片。
吴曜双手同时按在展柜的防护玻璃上。
【创世】的权柄化作最狂暴的能量乱流,疯狂冲击,瓦解着屏障。【创世】化作最彻底的“熵增”与“崩解”,注入屏障结构本身,催化其走向无序的终极毁灭。
咔嚓!
坚韧的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下一秒,轰然碎裂,逸散的能量如同失控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失去了屏障的保护,那块“八岐大蛇的逆鳞”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深邃的蓝色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仿佛预感到末日的降临。
吴曜眼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片死寂的疯狂。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一把将那枚象征着海洋与河流权柄的圣物,狠狠攥在掌心。
入手冰凉,却仿佛有无数江河的悲鸣在掌心回荡。
“为了……葵……”
吴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呢喃,五指猛然发力,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狂暴地注入那枚古老的逆鳞之中。
咔嚓——
一声清脆却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碎裂声,从吴曜紧握的掌心传出。
潮汐与川流的神途,断裂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吴曜掌心的碎裂声,如同点燃引信的星火。
一股无形的,无法形容的“断裂感”,并非声音,也非光影,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灵魂本源深处的“缺失”,瞬间以那枚碎裂的逆鳞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横扫而出,超越了空间,无视了距离。
全球所有海岸线,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潮汐,诡异地停滞了。汹涌扑向沙滩的浪花凝固在半空,如同破碎的蓝色水晶雕塑,退去的潮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僵在原地。
紧接着,所有尚未平息的波涛,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牵线木偶,轰然垮塌溃散,大海发出无声的呜咽,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弥漫在每一滴海水中。
全球的海平面,在万有引力法则依旧生效的情况下,却诡异地集体下降了一厘米。这细微的变化,带来的却是整个星球水循环根基的动摇。
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无论是长江黄河的浩荡,亚马逊的汹涌,尼罗河的沧桑,还是无数不知名的溪流……在同一刹那,似乎全部失去了它们的“灵性”。
水流依旧在流淌,但那种奔腾不息、滋养万物的“生命脉动”消失了,河水变得呆滞,沉重,如同浑浊的死水。
瀑布失去了咆哮的激情,水花溅落得苍白无力。
所有依赖潮汐与川流神途力量的信仰者,无论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都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体内奔涌的信仰之力如同被拦腰斩断的江河,瞬间枯竭溃散,反噬的力量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灵魂。
港湾,一名正在操控海水构筑防御工事的潮汐信仰者,在失神的瞬间力量溃散,凝聚的海水巨墙轰然垮塌,将他连同周围的守卫一同吞没。
一位正在举行净化仪式的年老信仰者,手中的圣水瓶骤然炸裂,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周身环绕的水汽光环瞬间蒸发。
密西西比河上,一艘依靠信仰者维持稳定航行的货轮,船体附着的“水流亲和”符文瞬间黯淡崩解。
狂暴的河水失去了引导,狠狠拍击在船身上,货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开始失控地打转,船上的信仰者瘫倒在甲板上,七窍流血,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水流在失控奔涌爆裂。
不仅仅是信仰者。所有对自然、对水流有着微妙感知的生灵,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源自世界本源的剧痛与失衡。
深海之中,巨鲸发出穿透水层悠长而悲怆的哀鸣,它们赖以导航和沟通的洋流“低语”消失了。
雨林深处,依赖河流生存的动植物,集体陷入了莫名的恐慌和死寂。
天空中,水汽的流动似乎都变得迟滞而混乱,酝酿中的风暴失去了精准的轨迹。
就连远离海洋的内陆湖泊,水面也诡异地停止了细微的荡漾,变得如同镜面般死寂,倒映着灰暗的天空,仿佛失去了灵魂。
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断裂,是维系世界水之循环与灵性的一根至关重要的“弦”,被强行崩断的巨响。
这场灾难无声,却响彻在每一个拥有灵性存在的灵魂深处,是史诗的终章,是神代的挽歌,是凡尘生灵再一次如此清晰,如此集体地感受到神明的死亡,所带来的冰冷彻骨的虚无与失衡。
吴曜呆呆地站在原地,掌心摊开。那枚“八岐大蛇的逆鳞”已经彻底碎裂,化作一堆失去所有光泽如同普通石片般的碎渣,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细微如同嘲笑般的声响。
吴曜亲手斩断了一条神途。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耳机里,冯德莱那温和带着满足笑意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问候,再次响起。
“做得好,吴曜先生。现在,该兑现我的承诺了。葵的位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