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安德烈的反客为主,周围空气仿佛凝滞片刻,两个男人不动声色望着对方,好像在较量什么。
出于私心,那许是关心拂央,希望能追求她。
出于公事,那便是……此次暗市,针对女巫的行为,与这段历史或有瓜葛。
卢卡斯已将所有事情告诉他,因而,在安德烈这边,目前最紧要的事,还是保护被盯上的女巫。
既然是同盟,互相交换消息也很重要不是吗?
祁睿一双黑眸如隐于月夜的深谷水潭般,水面上偶尔掠过一丝暗芒,忽明忽暗,危险而神秘。
他勾唇,还未来得及开口,众人注意力便被一声有些着急的女声吸引。
“祁睿?”
四人目光齐齐望向通向小亭子的石板路,女孩面色有些不安,紧蹙的眉头既警惕又专注,手上抓着魔杖,正朝这儿走来。
“祁睿,你在这吗?”拂央看着小亭子里黑漆漆一片,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句。
这是祁睿的魔法。
但这儿不是他的家吗?说什么需要这么隐蔽?
还是……他真的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拂央脸色一青,连喊三声都没有听到回应,一双明眸顿时锐利起来,举起魔杖便要挥出魔法。
在念出咒语之前,眼前的黑墙终于有了动静,祁睿撤去黑暗,让亭子里的情况明明白白重现在人前。
祁睿眉眼柔和,眼波似流转的春日,只装得下眼前这人。
“阿拂,过来。”
这四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拂央表情怔愣一会,听到祁睿的呼唤,审时度势之后,还是决定相信更熟悉的祁睿。
女巫乖乖走过去立在他旁边,俯身在男人耳边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事了?”
她本来是指望着祁睿过去解救她的,但祁睿离开有点久,连海拉一族三人都不见了,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寻了出来。
见到她,祁睿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下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面出事了?”
“我担心……呃不,不是,我出来透、透,透透气。”拂央差点脱口而出,眼神从旁人身上转移到祁睿脸上,对上他噙满柔情的墨眸,忽然有些结巴。
祁睿星眸一亮,唇角勾起,微微笑开:“别怕,我不会有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扬起下巴,往前凑。
祁睿的鼻息就在自己耳旁,温热的气息好像夏日的暖风,将人吹得有些恍惚。
拂央只觉一阵热气冲上头脑,很快将耳朵染红。
两人姿势亲昵,吃瓜三人组默默看戏,并未打扰。
祁睿眼底藏匿的情绪慢慢释放开来,往前一点,再凑一点,就见女巫一张小脸红得堪比枝头上的凤凰花。
她没有退开,没有面无表情,不管如何,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信号。
得到想要的结果,祁睿适可而止地退开,好心地放过这个快熟了的小女巫。
但心底的喜悦就像是冒泡泡的温泉般抑制不住,祁睿一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假咳一声,旋即,几声低笑从喉咙里缓缓溢出。
拂央回过神来,不由得后退半步,一时又觉得不对,为什么她要退怯?
于是,众人便见这个明明含羞带怯,却非要装作恼怒的女巫往前一步,睨了祁睿一眼,语气凶巴巴的,有些不雅:“笑屁。”
讲脏话?
没关系。
以后慢慢纠正。
祁睿眸光掠过幽深,面上完全不在意她的别扭。
尊贵的大皇子眼底带笑,将自己手上的茶杯倒了7分满,递到女孩面前,语气柔和:“不笑了,来,喝杯茶。”
对上祁睿的眼神,这厮自从表白之后,眼神总是赤裸裸地表达着心意。
虽然直白,但……谁叫他长得好看?
要是一只癞蛤蟆这么对她,她早就将人踹进尸山。
拂央没有动,他的手便一直这么举着,直到她抬手接过,男人绽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和煦,温暖。
平静的心再次泛起波澜。
拂央半敛眼皮,遮住眼里的慌张。
这种心情,就像沸腾的水壶般,陌生的情绪被堵在热水中,似乎在叫嚣,想揭开挡在上面的盖子,蠢蠢欲动,无法平息。
女巫站在祁睿半臂远的位置,眉眼半敛,却藏不住飘忽的眼神,她满腹心事饮下这醇香的茶。
安德烈看得清楚,祁睿这行为,是在有意无意地宣告:拂央是他的。
而拂央的欲盖弥彰,又说明了一件事:她对祁睿十分信任。
信任到,这份情谊或许早就变了质,她还被自己“蒙在鼓里”。
喝完茶水,女巫墨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
淡定的卢卡斯、温和的安德烈、对天花板赞不绝口的茜茜,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或许不是敌对,而是……盟友?
拂央想过,对她多次试探的海拉一族到底有何目的?
是为了拿她来牵制祁睿,还是冲着女巫一族而来?
但她万万想不到,海拉一族对她的关注,是源于祖上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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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宫宴持续了三小时。
到了跳舞的时间段,一对对夫妻翩翩起舞,年轻的公子哥儿也上前邀约感兴趣的女子。
但大多数落单的女孩,不约而同对一个角落虎视眈眈。
很简单,他们心目中真正想邀请的人,都抱团堆在那儿。
该去打招呼的,祁睿基本都交给乔叙,由法特修亲自带着乔叙,倒也出不了什么错。
于是……
一个大皇子,一个公爵,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心上人\/女朋友。
至于海拉三位……两位在跟国王王后交谈,最小的跟在自己身旁。
一开始,拂央还有些疑惑。
这三位不怎么出现在国外,正常来说应该有很多人希望能攀谈一二,他们怎么这么自在躲在这儿?
卢卡斯从边上拿来两份小蛋糕,看出拂央的不解,环视一周,不出意外又看到好几个眼神如狼的人。
他回头,优雅地坐下勺起一块小蛋糕喂进嘴里,叉子在蛋糕上面的樱桃拨动,嗤道:“想跟我大哥说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这话傲慢,但却是事实。
今晚邀请的虽然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海拉一族也会看合作对象。
祁睿但笑不语。
他自然知道人群中跃跃欲试的人有谁,就算海拉一族没有远离,他也会让人阻止这些人接近他们。
无他,放这几个不懂审时度势的蠢货过来找海拉一族,只会丢了他们国家的脸。
茜茜公主对亭子里的雕刻很感兴趣,兴冲冲找到了羡云皇后,规规矩矩行礼完,才道出自己的请求。
羡云一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两人高高兴兴谈起了建筑设计,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安德烈怕妹妹冲撞别人,也跟在后头过来,等得累了,碰上过来寻找羡云的特里斯。
两人笑得有礼,无奈地往各自要等的人身后一坐,像两尊严肃的雕像。
中央都是起舞的男女,悠长的小提琴音乐如清风般拂过众人,慢下来的舞步也赏心悦目。
左边一摊小孩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以露可为主,围成了一个小圆圈。
右边又有什么贵妇人群体在八卦,掩嘴一笑,眼角的细纹差点藏不住。
这热闹的宫宴,没有讨人厌的插曲,举办得有点太接地气了。
慢慢地,拂央身心放松下来,莫名一笑。
祁睿有所察觉,与伊尔交谈的声音停止,转过头来,温柔问道:“怎么了?阿拂。”
“没什么。”
拂央眼眸含笑,整个人像是抛开了束缚般,笑得明媚。
没什么,只是觉得,或许以前的观念,需要纠正一下。
如果不那么拘谨,试一试,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