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缓慢爬进窗户,斜斜攀上古典挂钟,钟面上画着两朵祥云,随着秒针转动,两朵云也像活了起来上下浮动,宽敞大气的书房内,静得只剩下指针转动的声音。
祁睿阖眼假寐,拂央分析的时候,他的背后无声无息涌出一排排黑色影子,没入黑色椅背,迅速沿着椅子融入地面,消失无踪。
听着小女巫的声音,他掀开眼皮朝她望去,璀璨晶莹的琥珀色瞳孔逐渐析出淡淡的欣赏。
让她过来果然是正确的。
明面上,女巫被困魔法森林,没有在人类居住地生活的经历,但这个热烈如玫瑰的小女巫显然不是会固守森林的主。
在这点上,她又是自由的。
山川海岳,只要她想,做好魔法森林的防护之后,她也能如鸟儿般自在。
从前维克托多是跟随魔卫团带队进行剿灭行动,这是他们的职责,但也成了局限。
为了剿灭魔物、护卫国民,他成立了一支魔卫队,魔卫队都是各领域魔法的佼佼者,却也存在一些不足。
魔卫队多数是在人类生活的地方驻扎,与魔物对抗,因而缺少了一些特殊地区的知识,例如山间森林,海域岛屿等。
祁睿比他们更了解魔物的习性,也多亏他早年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到处游历,才能比他们多几分了解。
拂央的说辞,正是他刚才一眼就看出来的异样。
“从这点出发,你们觉得有什么让它们放弃了这样的美味?”祁睿尝试引导这两人,提出来的问题很有针对性。
维克托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撇撇嘴。
他就知道,好友肯定看出来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信息。
拂央眉头轻蹙,手指放在脸侧歪着头思考,自言自语般开始分析:“正常来说,人类不吃自己喜欢的东西,要么是不好吃味道变了,或者是想留给别人吃?可能性有点多啊……”
她忽然仰头朝维克托问道:“维克托先生,什么情况下你会忽视最想吃的食物呢?”
维克托微微羞赧,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一般我都会消灭得一干二净。不过上次出任务,我最爱的烤鸡就只吃了一半。”
说起烤鸡,他一头红发都像火焰般燃烧起来,神情雀跃,看得出来对烤鸡是真爱。
拂央收回眼神,决定忽视这个回答。
是个吃货,得,问错人了。
“诶诶,别这种表情嘛,我可是有用魔法保存起来,等回来之后热热又能吃了,别说,复烤之后还别有一番风味。”维克托舔舔嘴角,想起出完任务回来的那顿宵夜,滋味仿佛还留在舌尖。
拂央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慢着,你刚刚说什么?”她快速反问,直觉状况不对。
“啊?我说复烤之后还挺好吃,有时候美食在前不享用,留到下一顿也别有滋味。”
下一顿……复烤……
拂央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这想法让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子侧面也没察觉,随着她的动作,椅子在地面拖行,发出刺耳的声音。
见拂央眼波惊骇,祁睿淡定收回眼神,突然站起身来,气定神闲走出书房,不忘地喊上两人,声音从容不迫:“走吧,他们开始行动了。”
拂央瞳孔一缩,望着祁睿胸有成竹的背影,来不及思考,她快速跟上。
不明所以的维克托还没想出来个一二三,就见好友好像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不禁严肃起来,快步跟上两人。
“你也觉得它们可能还在?”拂央跟在祁睿右侧,声音不稳地问道。
这正是她刚才受维克托启发冒出来的猜想。
袭击侍卫的魔物没有把他们吃了,可能是因为……它们还没离开。
这样美味的食物可以慢慢享用,至于躲在哪,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而选择了躲起来。可魔物有这种智慧吗?
拂央不愿意往坏处想,但她倾向这个可能,潜入宫中的魔物没有消失,只是躲起来了。
这不是小事,如果魔物还待在皇宫里,是以什么方式逃过祁睿的追踪?
祁睿不顾追上来的维克托一连串质问,选择了回答拂央:“嗯,他们身上的伤口太奇怪,与其说是被害,不如说,我怀疑他们是自杀的。”
皇家侍卫自然是经过一系列选拔才能当上的,系统的军事训练,都会在他们的作战方式中留下痕迹。
初步尸检报告是老法医的助手兼弟子做的,老法医莫里安这会儿应该也从隔壁镇上赶到了。
新手不熟练,也不是一线作战人员,不清楚佩剑造成的伤口如何可以理解。
祁睿太熟悉,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也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至于为什么自杀,或者自相残杀……
他的小东西已经潜在法医工作室里,直觉告诉他,再等一等,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拂央不明白,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满是疑惑。
“他们脖子上的致命伤,我怀疑是皇家佩剑的产物。”祁睿带头走在前面,身姿挺拔,脚步不紧不慢,若无其事丢下这个炸弹,一瞬间将维克托吓得浑身一抖,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倒。
相比满面惊诧的维克托,拂央比他冷静一点,但心中同样骇然。
什么情况下,皇家侍卫身上会出现皇家佩剑的刀口?除非他们是自相残杀,或者……自刎。
不管哪一种,都让人心惊。
昨晚离开宏光殿之后,她并没有返回现场查看,祁睿应该是看过了几具尸体,才能有这种猜测。
心中的疑虑又增加一个,拂央想起自己的猜想,结合祁睿给出来的信息,脸色沉得如深渊下的黑晶石一般,隐隐透着一股狠戾。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这世界的天,又得翻了。
三人走到半路,祁睿左手忽然往上一抬,眼神冷峻,右手同时放出更多黑影,嗖嗖往法医室飞过去。
“出现了。”他声音冷峻,右手忽然抓着拂央的手腕快速在回廊上奔跑。
维克托紧随其后,他嘴唇紧闭,双目警觉而惊骇。
能让好友这么着急,看来法医室那边出问题了。
一路狂奔,拂央没有吱声任由祁睿拉着她,甚至调整脚步快速跟上他的节奏,两人同时站在传出惨叫的法医室门前,拂央冷眼往门上一踹。
“砰”地一声,巨大的力度让右侧的门应声倒下。
法医室内,法医与小助手抱着彼此瑟瑟发抖缩在角落,两人神情惊惧望着正中央。
拂央瞳孔一颤,表情又惊又怒。
祁睿眼尾上扬眉头紧皱,眼神顿时犀利起来,黑色长影像被风吹得膨胀起来的气球般壮大起来,严阵以待。
维克托落后两步赶到,身后跟着守在大殿门口的几个侍卫,众人面色一白,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幕。
六具尸体安静地平躺在解剖台上,在他们尸体的缺口处,正如喷泉般往外冒血红色的烟雾,水汽般的影子在空中缭绕缠绵,没一会儿便形成一具具体的身躯。
虚幻的影子落在解剖台上逐渐凝成肉身。黑灰色的皮、血红色的眼睛、不规则的身躯形状,如被缝上的嘴巴不时滴落着黑色液体,是——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