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顾雨岚立在窗前，看着雨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屋内药香弥漫，顾雪瑶躺在榻上，呼吸微弱但平稳。三枚黑针已经取出两枚，剩下那枚深深嵌在心口，稍有不慎就会要了她的命。
\"王妃，该换药了。\"
老大夫捧着药碗进来，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顾雨岚接过药碗：\"我来吧。\"
她小心地掀开顾雪瑶的衣襟。黑针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青紫色，细小的黑色纹路如蛛网般扩散——是蛇毒在侵蚀心脉。
\"阿姐，忍着点。\"顾雨岚将银针蘸了药汁，轻轻刺入黑针周围的穴位。
顾雪瑶即使在昏迷中也皱起眉头。当银针碰到黑针时，她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漆黑如墨，没有眼白，直勾勾地盯着顾雨岚：
\"丫头...钥匙...\"
顾雨岚手一抖，药汁洒在顾雪瑶心口。令人惊异的是，黑针周围的毒素遇到药汁，竟然泛起了金光！
\"这是...\"
\"凤凰血...\"顾雪瑶的声音不像从口中发出，倒像是直接在顾雨岚脑海中响起，\"你的血...能解毒...\"
顾雨岚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黑针上。血珠与药汁混合，化作金红色液体渗入针孔。顾雪瑶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黑凤纹从脖颈蔓延至全身，与金光激烈对抗！
\"阿姐！\"
\"别停...\"顾雪瑶的嘴唇没有动，但声音清晰可闻，\"继续...用锁...\"
顾雨岚急忙取出银锁，按在姐姐心口。银锁接触皮肤的刹那，黑针突然开始蠕动，像活物般一点点退出伤口！
\"这是...\"
\"相柳的毒牙...\"顾雪瑶的声音越来越弱，\"只有...钥匙...能拔...\"
当黑针完全退出时，顾雨岚眼疾手快地用银锁接住。针尖与锁面接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令人震惊的是，银锁表面的纹路开始变化，渐渐形成一幅微型地图！
\"天地窟...\"顾雨岚轻声读出地图中央的文字。那是个山洞的剖面图，深处有个祭坛模样的标记，旁边刻着八个字：双生梧桐，永宁同根。
\"周贵妃的遗言...\"顾雪瑶突然坐起，黑瞳恢复正常，\"丫头，我们时间不多了。\"
\"阿姐！你醒了！\"
\"只是暂时的。\"顾雪瑶虚弱地摇头，\"我的魂魄还被玄蛇会禁锢着，现在和你说话的是通过黑凤血脉投射的灵识。\"她指向银锁，\"这是开启天地窟的钥匙，但必须和沈渊的龙血配合使用。\"
顾雨岚心头一紧：\"沈渊他...\"
\"正在赶来。\"顾雪瑶的眼中闪过一丝金光，\"我能感应到他的龙血躁动...很危险...\"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不是寻常的雷雨，而是诡异的赤红色闪电，将夜空照得如同血染。
\"龙血暴走！\"顾雪瑶脸色大变，\"沈渊离洛阳还有多远？\"
顾雨岚取出银锁，此刻它正微微发烫：\"应该不远了，我能感觉到...\"
\"听着。\"顾雪瑶抓住妹妹的手，\"玄蛇会首是巫医之女，她脖颈上有蛇形胎记，能克制凤凰印。千万别让她靠近你！\"
\"巫医之女？不是说当年...\"
\"周贵妃处死的是替身。\"顾雪瑶冷笑，\"真正的巫医之女被秘密关押，直到二十年前宫变才逃脱。\"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从嘴角溢出，\"我撑不住了...记住...天地窟的祭坛...\"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如沙粒般散落，转眼又恢复昏迷状态。顾雨岚慌忙去探鼻息——还好，呼吸尚在，只是再次陷入沉睡。
窗外雷声更急了。顾雨岚将银锁举到灯下细看，发现地图上有个红点在缓慢移动——是沈渊！他正在向洛阳靠近，但路线曲折，似乎在躲避什么。
\"赵叔！\"她朝门外喊道，\"派斥候沿官道向南搜索，王爷可能遇到麻烦了！\"
老将军领命而去。顾雨岚继续研究银锁，在角落发现一行小字：\"以血为引，以魂为祭\"。这八个字让她莫名心悸，仿佛在哪里听过...
\"王妃！\"赵破虏突然冲进来，\"斥候回报，南边十里处有战斗痕迹！地上有龙形焦痕，应该是王爷的...\"
顾雨岚不等他说完就冲了出去。雨幕中，她顾不得披蓑衣，翻身上马就向南疾驰。赵破虏带着亲兵紧随其后。
官道上的积水被马蹄踏起老高。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越来越烫，指引着她前行。当转过一个山坳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勒紧了缰绳——
整片树林被夷为平地，焦黑的树干呈放射状倒伏。中心位置有个直径十丈的深坑，坑底积着赤红色的水，在雨中冒着热气。
\"龙血雷...\"赵破虏声音发颤，\"王爷的绝招。\"
顾雨岚下马走近深坑。坑边散落着几具尸体，都是黑衣蒙面，袖口绣着蛇纹。其中一具特别魁梧，胸口被整个贯穿，伤口边缘呈龙爪状。
\"是王爷的手笔。\"赵破虏检查后确认，\"但他人呢？\"
顾雨岚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坑边有一串脚印，通向不远处的小山丘。她循迹而去，在丘顶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庙门虚掩，里面黑漆漆的。顾雨岚刚要推门，一股灼热气浪迎面扑来！她本能地抬手遮挡，凤凰印应激爆发金光。
\"别进来！\"沈渊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控制不住...\"
顾雨岚不退反进：\"是我！\"
庙内景象触目惊心——沈渊半跪在神龛前，全身爬满龙纹，连脸上都覆盖着鳞片状的光纹。龙纹剑插在地上，剑身赤红如烙铁。最骇人的是他心口处，那里的龙纹已经变成暗红色，像是有岩浆在皮肤下流动。
\"雨岚...走...\"沈渊痛苦地蜷缩起来，\"快...\"
顾雨岚不顾热浪冲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我在这！\"
接触的刹那，龙纹与凤凰印同时大亮！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织，形成金红色的光茧将两人包裹。沈渊的颤抖渐渐平息，龙纹也褪回心口位置。
\"你怎么...\"他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清明，但眼中的金芒仍不稳定。
\"阿姐醒了片刻，说你需要我。\"顾雨岚轻抚他滚烫的脸颊，\"龙血又暴走了？\"
沈渊点头，艰难地咽了咽：\"越靠近洛阳...越难控制...\"他看向庙外，\"周夫人呢？\"
\"没跟来，我让她留在城中照顾阿姐。\"
\"糟了！\"沈渊猛地站起，又因眩晕踉跄了一下，\"这是调虎离山！玄蛇会的目标是她！\"
顾雨岚心头一震：\"为什么？\"
\"因为守誓人之血能中和龙血...\"沈渊咬牙道，\"他们想让我彻底失控！\"
话音未落，洛阳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巨响！一朵黑云腾空而起，渐渐凝聚成巨蛇形状，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
\"阿姐！\"顾雨岚转身就要往回冲。
沈渊拉住她：\"等等！\"他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拿着这个，能暂时压制蛇毒。\"
顾雨岚认出这是当初沈渊给她的传音玉佩，已经碎了一半：\"那你...\"
\"我有龙纹剑。\"沈渊勉强站直身体，\"走，回洛阳！\"
两人共乘一骑，在暴雨中疾驰。顾雨岚紧握银锁，发现上面的红点正在洛阳城中闪烁——不是客栈方向，而是...冷宫旧址！
\"他们去了冷宫！\"
沈渊闻言，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吃痛，速度又快三分。当冲进洛阳城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冷宫上空悬浮着一条黑气凝成的巨蛇，蛇头下方站着个黑衣人，手中拎着个瘦弱的身影：周沅！
\"周夫人！\"顾雨岚厉喝。
黑衣人闻声转头。雨水冲掉了她的兜帽，露出一张布满蛇鳞的脸。最骇人的是她脖颈处的胎记——一条衔尾蛇，正对着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蠕动！
\"小凤凰，你终于来了。\"她声音嘶哑如蛇嘶，\"看看我抓到了什么？最后的守誓人...\"
周沅在她手中挣扎：\"雨岚...别过来...她要...\"
黑衣人掐住她的喉咙：\"我要的是这个！\"她另一只手亮出个黑色玉瓶，\"守誓人之心！\"
顾雨岚浑身发冷。她终于想起那八个字在哪听过了——是周沅给她讲过的守誓人秘辛：\"以血为引，以魂为祭\"，这是取心的咒语！
\"住手！\"沈渊龙纹剑出鞘，剑光如虹直取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冷笑一声，将周沅挡在身前。沈渊急忙变招，剑锋擦着周沅衣袖划过。趁这间隙，黑衣人猛地将黑玉瓶刺入周沅心口！
\"不！\"
顾雨岚的尖叫与周沅的闷哼同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没有血流出来——周沅的心口处浮现出个金色符文，正被黑玉瓶一点点吸入！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黑衣人念动咒语，\"守誓之心，归吾所有！\"
金光完全脱离周沅身体，没入玉瓶。周沅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被黑衣人随手抛下屋檐。
沈渊飞身接住，但周沅已经面色灰败，心口处只剩下个黑洞洞的窟窿...
\"周夫人！\"顾雨岚扑过去，却见周沅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黑衣人：
\"她...不是巫医之女...\"周沅气若游丝，\"是...相柳容器...\"
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黑玉瓶在她手中炸裂，守誓人之心化作金光流窜入她的七窍。更骇人的是，她脖颈处的蛇形胎记开始蠕动，渐渐脱离皮肤，在空中凝聚成实体！
\"相柳分身...\"沈渊将顾雨岚护在身后，\"她要召唤上古凶兽！\"
黑衣人——或者说相柳容器——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黑蛇在她周身游走，每绕一圈，她的身体就膨胀一分。转眼间，她已经变成三丈高的怪物，下半身是蛇尾，上半身却还保留着人形。
\"钥匙...\"她嘶吼着，蛇瞳锁定顾雨岚手中的银锁，\"给我！\"
沈渊龙纹剑横斩，剑气在雨中划出一道金线。相柳容器不躲不闪，蛇尾一扫就将剑气击碎！
\"没用的...\"她狞笑着逼近，\"守誓人之心让我免疫龙血...\"蛇尾突然暴长，卷向顾雨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冲出，狠狠撞在蛇尾上——是顾雪瑶的黑凤！虽然虚淡得几乎透明，但这一撞还是让蛇尾偏了方向。
\"阿姐？！\"
顾雪瑶的声音在顾雨岚脑海中响起：\"丫头...用锁...刺她胎记...\"
顾雨岚会意，将银锁按在凤凰印上。金光暴涨中，银锁化作一柄小巧的匕首。她飞身上前，在相柳容器再次攻击前，将匕首狠狠刺入那蠕动的蛇形胎记！
\"啊！\"怪物发出震天惨叫。胎记处迸发出刺目强光，黑蛇实体开始崩解！
\"不！\"相柳容器疯狂挣扎，\"你们毁了一切！主人不会...\"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就炸成漫天黑雾。守誓人之心化作点点金光，重新聚拢成心脏形状，缓缓飞回周沅胸口的空洞...
\"周夫人！\"顾雨岚赶紧扶起她。
周沅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虚弱地睁开眼：\"相柳分身...被暂时封印了...\"她看向沈渊，\"但你的龙血...\"
沈渊突然单膝跪地，龙纹再次暴走！这次比之前更剧烈，连龙纹剑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
\"怎么回事？\"顾雨岚慌了。
\"守誓人之心...被污染了...\"周沅艰难地解释，\"暂时...不能压制龙血...\"
沈渊痛苦地蜷缩起来，金瞳中的龙影越来越清晰：\"雨岚...走...\"
顾雨岚却紧紧抱住他：\"不！我们一起想办法！\"
\"去...天地窟...\"沈渊咬牙道，\"那里...有解决之法...\"
周沅突然想起什么：\"银锁...地图...\"
顾雨岚急忙取出银锁。令人惊讶的是，地图上的红点已经变成两个——一个在洛阳，另一个正在向北方移动！
\"有人去了天地窟！\"她失声惊呼。
沈渊强忍痛苦看向地图：\"是...萧煜...\"
\"他不是死了吗？\"赵破虏愕然。
\"不...\"周沅摇头，\"相柳能复活死者...作为傀儡...\"
顾雨岚和沈渊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立刻北上。\"沈渊勉强站起，\"趁萧煜还没...\"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擎着面黑旗——旗上绣着条衔尾蛇，正是玄蛇会的标志！
\"来不及了...\"周沅苦笑，\"他们来抓你了，真龙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