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黏腻在冰凉的皮肤上,像裹了一层死亡的膜衣。
周天僵坐在床沿,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带着颤音,每一次吸气都扯动着右肩胛骨下方那片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疼痛的印记。
恐惧,比先前经历的剧痛和寒冷更甚,如蚀骨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心脏。
渊瞳的漠视。
冰寂的残酷。
还有……那锁链!那皮肉之下隐隐渗出的幽蓝轮廓!
这一切绝非戒指带来的馈赠,戒指空间里的道藏,纵然玄奥,却带着一种中正的、浩瀚的知识感。
而刚才那股冰冷死寂之力和渊瞳,散发出的却是纯粹的、带着古老恶意的……束缚!!!
一个冰冷、沉重的词汇在他冻结的思维中艰难成形:封印!
他被……封印了?
那锁链……在锁着什么?
是锁着那股冰寂之力?还是……锁着那只恐怖渊瞳?
又或者……是在锁着……他自己?!
“呵……”周天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介于自嘲与绝望之间的气音,在死寂的宿舍里格外刺耳,“这他妈……算什么?新手大礼包……捆绑附赠……终身监禁体验卡?”
周天颤抖着伸出左手,不是去碰那枚冰寒刺骨的青铜戒,而是缓缓探向后肩,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再次触摸向那处烙印的源头——他锁链“锚点”的位置。
滋……!
指尖刚触碰到那处衣料,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刺痛感瞬间传来,像是有无形的细小冰针在抵抗他的触碰,那层覆盖在皮肤下的、坚韧冰冷的“冰甲”质感越发清晰!
不仅如此,随着他意念的集中(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探索的执拗),那片区域的皮肤在幽暗中……真的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针尖大小的幽蓝光点!
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星火,在绝对的黑暗中固执地燃烧着!!!
这诡异的光点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皮肤深层、从骨髓里透出来的!
锁链的轮廓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一分?它并非静止,更像是在极其缓慢地、如同活物般……蠕动!光点随着它的蠕动若隐若现!
这个发现让周天浑身汗毛倒竖!
活的!这东西是……活的?!
他再也坐不住了!必须看清!必须确认!
宿舍一片死寂,胖子震天的呼噜在李明的“寒风中”事件后似乎也收敛了些(或许是心理作用)。
周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几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翻下床铺。
冰冷的拖鞋踩在同样冰冷的地砖上,无声无息。
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但公共水房在走廊尽头。
那里有……大镜子。
周天需要一面镜子!一面足够大的镜子!看清楚自己后背!看清楚那条……锁着他、或者别的什么的鬼东西!
黑暗中,他像一具被未知恐惧驱策的行尸。
每一步都轻若鸿毛,每一次呼吸都刻意拉长。
走廊尽头水房那扇虚掩的门,在黑暗里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推开门。
冰冷的瓷砖墙面,浑浊的水汽味道。巨大的、布满斑驳水渍的公共洗漱镜正对着门口。
镜面反射着窗外极远处城市霓虹的微弱光污染,显得模糊不清,带着一种阴森的鬼魅感。
周天站定在镜子前,背对着它。颤抖的手,一颗一颗,解开睡衣纽扣。
冰凉的衣服滑落肩头,露出少年本应光洁的脊背和略显单薄的肩膀。
周天咬着牙,猛地一扭腰,不顾右肩胛下剧烈的牵扯痛楚,艰难地回过头——
镜子里,倒映着他扭曲、紧张、充满恐惧的侧脸和……后背!
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目光死死钉在右肩胛骨下方那处!
没有伤口!没有疤痕!皮肤光滑,和周围并无二致!
但是!
但是!!
在镜面中那片光滑的皮肤之上,在窗外渗入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灰蒙蒙光线下——
一条!
不是线条,而是一条由无数细小的、仿佛冰晶凝聚而成的、幽蓝色半透明链环组成的复杂锁链虚影,正清晰地悬浮烙印在他的皮肉之下!
如同纹身,却又比纹身深邃亿万倍,是直接刻印在灵魂层面的烙印!
那锁链盘绕往复,如同一条带着无尽怨毒和冰冷的深渊毒蟒!
它的主链紧紧缠绕着他的肩胛骨关节,仿佛将其视作最初的“锚点”,锁链的一头甚至……深深嵌进了骨骼之中!!!
而另一端,则蜿蜒着、蠕动着、带着无可抗拒的牵引力,深深扎入了他后背……看不见的……血肉经络深处!
消失在了身体的内部迷宫里,如同庞大的冰山,只在水面露出了一角的狰狞!
更让他灵魂战栗的是——
就在他透过镜子,清晰地看到那条幽蓝锁链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右肩烙印处传来,那锁链上的幽蓝光芒骤然亮了几分,冰晶链环仿佛被激活般,微微震颤嗡鸣!!!
随着这悸动和嗡鸣——
一股冰冷、漠然、带着绝对俯瞰视角的……注视感!!!
并非来自外界,是源自他身体的……最深处,顺着那条幽蓝锁链延伸的方向,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血肉壁垒!!!
周天猛地扭回头,不再是看镜中的后背,而是看向宿舍走廊的方向!!!
走廊里,空无一物,只有死寂的黑暗!
但那注视感……绝不是幻觉!!?
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黑色油脂!
就在刚才,就在他回头看向走廊的那一瞬间!
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与意识深处那只“渊瞳”如出一辙的冰冷注视感!
的的确确!是从走廊深处,或许是某个黑暗的角落,投射了过来!
精准无比地……穿透了他的身体,锁定了他右肩下那幽蓝锁链烙印的位置!!!
那股注视感转瞬即逝,如同黑暗中的毒蛇缩回了洞穴。
但它留下的冰冷触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像烙印般刻在了周天的心上!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鬼,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冷汗如瀑!
身体里有一道刻骨的锁链,锁链的尽头,囚禁着冰冷的未知!
而这锁链的存在……如同黑夜里的信号塔!
会引来黑暗中……同样冰冷、同样漠然的……“目光”?!
一个让周天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念头猛地冲上脑际:
这锁链……不是在锁他?
它更像是一座灯塔!一个……标记?!
它在标记……被囚禁于此的“猎物”?!为黑暗中的猎手……指明方向?!
“滴答……”
一滴冷汗从他下颌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足以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
水房里死寂一片。
只剩下周天压抑到极致、却无法控制的急促喘息,和镜中那个……仿佛被深渊标记、在劫难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