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晨钟响了第三遍,魏无羡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床上,为静室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试着动了动,胸口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动。\"蓝忘机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接着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在他肩上,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
魏无羡转头,看到蓝忘机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蓝湛,\"他咧嘴一笑,故意拖长了音调,\"你这样盯着我看了多久啊?\"
蓝忘机不答,只是小心地扶他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两个软枕,然后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唇边。\"喝药。\"
魏无羡乖乖张嘴,随即整张脸皱成一团。\"苦死了!\"
他吐着舌头抱怨,\"你们蓝家的药怎么一代比一代苦?\"
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是一颗蜜饯。\"兄长给的。\"
魏无羡眼前一亮,就着蓝忘机的手叼走蜜饯,舌尖故意在对方指尖上舔了一下。
蓝忘机耳根一红,迅速收回手,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一勺一勺地喂药。
喝完药,魏无羡舒服地叹了口气,靠在枕头上打量蓝忘机。\"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蓝忘机摇头,\"无碍。\"
他顿了顿,又补充,\"比你轻。\"
魏无羡想伸手检查,却被蓝忘机握住手腕放回被子里。\"别闹。\"
\"谁闹了?我这是关心道侣!\"魏无羡理直气壮地说,眼珠一转,突然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蓝二哥哥,我躺得浑身都疼,你帮我揉揉嘛~\"
明知他在装可怜,蓝忘机还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按摩他的肩膀和手臂。
魏无羡得寸进尺地把头靠在他腿上,像只餍足的猫一样眯起眼。\"左边一点...对对,就是那里...\"
静室门突然被轻轻叩响,蓝忘机动作一顿。\"进来。\"
门开处,蓝思追端着一个小食盒走进来,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蓝景仪。
看到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腿上的样子,思追微微一笑,景仪则直接瞪大了眼睛。
\"魏前辈,含光君,\"思追恭敬行礼,\"我带了些药膳来,是照着泽芜君的方子熬的,对伤势恢复有帮助。\"
景仪也跟着行礼,然后忍不住道:\"魏前辈,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啊!我们还担心您...\"话没说完就被思追用手肘捅了一下。
魏无羡哈哈大笑,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吓得蓝忘机立刻按住他。\"别动。\"
思追赶紧把食盒放在床边小几上,打开盖子,一股清香顿时弥漫开来。\"这是用莲子、百合和雪耳熬的粥,还加了一点蜂蜜,不会太苦。\"
魏无羡感动地看着思追,\"还是思追最贴心!不像某些人,就知道灌我苦药。\"说着斜了蓝忘机一眼。
蓝忘机面不改色,接过粥碗准备喂他。
思追抿嘴一笑,悄悄退到一旁。
景仪则从袖子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瓶子,压低声音道:\"魏前辈,我还带了点好东西...\"
魏无羡鼻子一动,眼睛立刻亮了,\"天子笑!\"
蓝忘机一个眼刀甩过去,景仪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瓶子摔了。\"含、含光君,就一小口...活血化瘀...\"
\"蓝湛~\"魏无羡拽着蓝忘机的袖子摇晃,\"就一口嘛,我都好久没喝了...\"
最终蓝忘机在四双眼睛(包括思追恳求的眼神)的注视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景仪如蒙大赦,赶紧倒了一小杯递给魏无羡。
魏无羡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发出夸张的叹息,\"啊——活过来了!\"
然后眨眨眼,\"景仪啊,你这酒哪儿来的?云深不知处不是禁酒吗?\"
景仪得意地昂起头,\"我自有门路!\"
被思追又捅了一下后,赶紧补充,\"...是上次夜猎时在外面买的,一直藏着没喝。\"
蓝忘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密谋\"。\"药膳要凉了。\"
于是魏无羡在蓝忘机监督下乖乖喝完粥,思追和景仪则在一旁汇报这几天发生的事。
薛皓死后,玄月宗余党被各大家族联手清剿,那些被血魂玉控制的凶尸也都被妥善安葬。
金凌和江澄已经返回各自家族,临行前留下不少珍贵药材。
\"对了,\"思追突然想起什么,\"泽芜君让我转告,他和老先生研究了江姑娘的那把梳子,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魏无羡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发现?\"
\"梳齿间的符文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咒术,\"思追解释道,\"与蓝氏藏书阁里记载的某种净化术同源。泽芜君猜测,可能几百年前各大家族使用的术法本出一脉,后来才分化成不同流派。\"
魏无羡若有所思。
难怪师姐的梳子能克制血魂玉,原来其中蕴含的咒术与蓝氏净化术有共通之处。
想到师姐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他心头一热,眼眶有些发酸。
蓝忘机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自从血魂玉的微量能量融入体内后,蓝忘机对怨气——或者说情绪波动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对魏无羡的情绪。
思追很贴心地转移了话题,\"魏前辈,后山的兔子最近生了一窝小兔崽,毛茸茸的可好玩了。等您伤好了,我带您去看?\"
\"真的?\"魏无羡眼睛一亮,随即可怜巴巴地看向蓝忘机,\"蓝湛,我现在就想看...\"
蓝忘机皱眉,\"你需要休息。\"
\"就看一小会儿嘛~\"魏无羡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不然我躺在这里闷死了,伤势反而加重...\"
最终,在魏无羡的软磨硬泡和思追、景仪的助攻下,蓝忘机勉强同意让思追抱两只小兔子来静室,但只能看一刻钟。
小兔子毛茸茸、软乎乎的,魏无羡爱不释手,差点想藏一只在被窝里,被蓝忘机及时发现并\"没收\"。
景仪在一旁笑得直打跌,被思追无奈地拽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位前辈。
人走后,魏无羡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蓝湛,你太狠心了,连只兔子都不让我养在床上。\"
蓝忘机把兔子放回特意准备的小篮子里,然后坐回床边,认真地说:\"你需要静养。\"
魏无羡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笑了,\"好好好,听你的。\"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躺会儿吧,你眼圈都黑了。\"
蓝忘机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连日的疲惫,和衣躺在他身边,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
魏无羡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蓝湛,\"他轻声说,\"这次多亏了你和师姐...\"
蓝忘机收紧手臂,\"不必言谢。\"
\"不是谢,\"魏无羡抬头看他,\"就是觉得...很幸运。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但最后还能和你在一起,还有这么多人关心...\"
他的声音低下去,\"值了。\"
蓝忘机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无需多言。
两人静静相拥,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时光。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在蓝忘机寸步不离的照顾下,魏无羡的伤势好转得很快。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探望——蓝曦臣常带着新研制的药膳;
思追和景仪则变着法子逗魏无羡开心,有时是山下买的小玩意,有时是新学的笑话;
甚至蓝启仁都来过两次,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训斥魏无羡不安分养伤,但临走时总会留下些珍贵的药材。
最让魏无羡惊喜的是,半个月后金凌带着仙子来访,还特意绕路去彩衣镇买了天子笑。
可惜酒刚拿出来就被蓝忘机没收了,说是伤好前禁酒,气得魏无羡直嚷嚷\"含光君欺负伤患\",结果被金凌嫌弃\"大舅舅你太丢人了\"。
就这样,一个月后的清晨,魏无羡终于被允许下床活动。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蓝忘机去后山看那窝小兔子。
初夏的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魏无羡蹲在兔窝旁,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兔子的绒毛,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蓝湛,你看这只,像不像你?\"他举起一只通体雪白、只有耳朵尖有点灰的小兔子,笑嘻嘻地问。
蓝忘机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
他帮魏无羡把兔子放回去,然后握住他的手,\"别蹲太久,伤口会疼。\"
魏无羡顺势靠在他身上,\"没事,早好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很享受蓝忘机的关心,任由对方半搂半抱地带他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蓝湛,\"魏无羡突然正色道,\"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吗?血魂玉的残留...\"
蓝忘机摇头,\"无碍。\"他顿了顿,补充道,\"反而...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魏无羡立刻紧张起来。
蓝忘机似乎在斟酌词句,\"能感知...情绪。尤其是你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高兴时,这里是暖的;难过时,会发紧;疼痛时...\"
他的手轻轻抚上魏无羡的伤处,\"这里会刺痛。\"
魏无羡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蓝忘机毫不犹豫地说,\"能更好地...照顾你。\"
魏无羡撇着嘴,指尖百无聊赖地绕着蓝忘机的抹额,嘟囔道:“明明当初我们能互通情绪,多有意思的事儿。偏你叔父说什么‘有损心性’,一道禁令术法,全给搅黄了!”
蓝忘机垂眸抚过袖间云纹,低声道:\"叔父禁了术法,自是考量长远。若心绪时时相通,难免失了分寸。\"
魏无羡忽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蓝忘机,眼尾微微下垂,语气里满是委屈:“可没了那术法,我就再也感知不到你的情绪了。你总闷声不说话,叫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欢喜,什么时候恼我……”
蓝忘机伸手将人拢入怀中,指尖摩挲着魏无羡发顶,嗓音低沉却字字千钧:“我怎会恼你。自始至终,你便是我的命。”
魏无羡心头一热,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含光君,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蓝忘机耳根微红,却也没躲开,反而搂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又过了半月,魏无羡的伤终于痊愈。
为庆祝这个\"重大时刻\",他特意组织了一场小型夜猎,参与者包括思追、景仪、金凌,以及被金凌硬拉来的蓝家几个小辈。
当然,最重要的是蓝忘机——虽然魏无羡怀疑他只是来监督自己不要玩得太疯。
夜猎地点选在云梦附近的一片山林,难度适中,风景优美。
魏无羡和蓝忘机主要负责压阵,看着小辈们大显身手。
金凌的剑法越发精湛,已经颇有宗主风范;
思追和景仪配合默契,一个稳重一个活泼,倒有几分当年魏无羡和江澄的影子。
篝火旁,魏无羡取出陈情,蓝忘机则摆好忘机琴,两人合奏了一曲《忘羡》。
比起原版,这首曲子多了几分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与坚定,听得小辈们如痴如醉。
思追尤其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的动作,似乎想从中领悟什么。
曲毕,掌声雷动。景仪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魏前辈,这曲子比原来更好听了!有什么秘诀吗?\"
魏无羡神秘一笑,\"等你找到命定之人就明白了。\"
景仪一脸茫然,思追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耳根微红。
金凌在一旁烤鱼,闻言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结果被魏无羡抢走了刚烤好的鱼,两人差点又打起来,最后是蓝忘机出面调停——方法是没收了所有烤鱼,亲自重新分配。
夜深了,小辈们陆续回帐篷休息。
魏无羡和蓝忘机并肩坐在篝火旁,看着满天繁星。
\"蓝湛,\"魏无羡突然说,\"等回去后,我想重新研究一下鬼道。\"
蓝忘机转头看他,目光平静,\"为何?\"
\"不是要重操旧业,\"魏无羡解释道,\"是想结合蓝氏的音律术和师姐梳子上的那种咒术,创造一种新的术法...专门克制血魂玉这类邪物的。\"
蓝忘机沉思片刻,点头,\"可以。一起。\"
魏无羡眼睛一亮,\"你陪我研究?\"
\"嗯。\"蓝忘机握住他的手,\"不让你...独自面对。\"
魏无羡心头一热,靠在他肩上,\"那说好了,我们一起。\"
他打了个哈欠,\"不过今晚先睡觉...好久没睡帐篷了,还挺怀念...\"
蓝忘机轻轻\"嗯\"了一声,扶他起身。
两人钻进帐篷,魏无羡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把蓝忘机当成人形抱枕。
蓝忘机早已习惯,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蓝湛...\"
\"嗯?\"
\"没事,就叫叫你。\"魏无羡闭着眼,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晚安。\"
蓝忘机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好梦。\"
帐篷外,篝火渐渐熄灭,只余几点火星随风飘散。
夜风拂过山林,带来阵阵草木清香。远处传来几声虫鸣,更添几分静谧。
云深归处,心安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