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刘将军。”谭世积也不废话,将大学士拟好的圣旨交给刘韐。
刘韐夺过去一看,圣旨上清楚地写着任命谈判和议使,全权负责同金人展开新一轮的和议,并且命令东壁将士无条件配合。
“哼。”刘韐冷笑,“恕我冒昧一问。”
“刘将军请问,可以回答我如实相告。”
“皇宫文德殿里坐着的,是太上皇呢还是当今圣上?”
刘韐的话一出,引起周围不小轰动。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谭世积哑然失笑,“太上皇怎么到文德殿落座?”
他不会以为昨晚那场政变,让皇宫换了主人吧?
“这倒不可知。”刘韐收起圣旨,挥手让路,“咱亲自到皇宫一探,相公一路走好,若回来时城门不开......”
“将军请放心去探!”谭世积说,“一个月来,当今圣上的所作所为还不能让将军放心,去了也是遭骂。另外此次出城,我已抱必死之心,将军多虑!”
说罢,谭世积迎着风雪出发,保甲随他左右一齐进发,穿越城门又穿越早已经被填平的护城河。
随后,善利门缓缓关闭。
一瞬间,百名保甲成了雪原上的孤军,朝着乌压压的金人营地缓慢靠近。
金人侦察兵很快发现开封城动静,一队骑兵快速朝他们靠近,往他们身前射箭,并大呼止步。
谭世积下马,举着诏书大喊:“大宋皇帝有令,派使者前来和议,请大金国二太子接见!”
飞雪中,金人骑兵露出丑陋的牙床,仿佛得到胜利一般欢呼。
他们命令保甲民兵后撤,身为使者的谭世积亲自前往金营。
秦元不同意谭世积孤身一人前往,给两个亲兵撤了武器铠甲,要求跟随保护使者并一同前往。
在金人骑兵嘲弄的声音里,谭世积怀抱诏书和两名士兵脱离宋军保护,投入金兵阵地。
秦元带着众保甲守在原地,看着三人一点一点消失,他不禁皱眉。
连提条件的机会都没有,相当于把三个人送进虎口,能不能回来全看金人心情。
秦元本想着趁金人带人返回给些威胁的。
比如喊一句什么,要是人回不来,就将金军大营毁掉之类的。
转念一想,他们自己都是案上鱼肉,谭世积等人的生命压根没有保障,悻悻而归,只能孤独地矗立风雪中等待。
半天不回来,一天两天都不回,他也别想回去。
跨越金人构筑的各种防线以及营砦,使者被带至一处训练场地,这里无数攻城器械如山堆积,场内金兵训练的呼喊声震天动地,骑兵带着他们环绕一圈,就是要让他们看看金军的“肌肉”。
谭世积也被这个场面深深震惊住,绝望感自心底攀升。
人数士气都已不在一个层次,开封城已经无可救药,这场和议......如果得个好条件,又不是不行。
谭世积疯狂摇头,努力甩掉他这个疯狂想法。
直到金人将他们送进一处寺庙,寺庙的东墙上还残留着溅射状的血渍。
“二太子会派人来见你们,到时候在谈。”骑兵丢下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开。
谭世积想要亲自去见二太子,看守他们的金兵不允,三人只好挤在寒冷、破败的寺庙里度过这漫长的时间。
半天之后,黄昏,一个身穿大宋官服的中年男人推开寺门,他小心翼翼地摸至使者所在房间,众人对视的瞬间,谭世积差点笑出声。
看来他想亲自去见二太子有些困难。
来人正是几个月前皇帝派去金营和议的宰相张邦昌。
不过金人第二次南下后,皇帝为了显示抵抗决心,早就把他罢掉,他作为人质继续留在金营。
在护城河惨案时没有成为金人拿来交易、斩杀示众的使者,大概是因为他迎奉金人,又身为大宋宰相,便继续留他。
张邦昌对待谭世积毕恭毕敬,满脸真诚。
当初还在开封城内,谭世积这种六部副长官张邦昌还看不起呢!
“张相公,你是来劝降的吗?”谭世积本能的挺胸抬头,但思考一番过后又弯起腰来。
“我奉大金国二太子之命,询问皇帝陛下和谈意思,劝降......也可以这么说吧,咱们之间,不用如此拘谨吧?”
张邦昌露出笑脸。
“是如此......”
“开封城......死了多少人?”张邦昌示意两人坐下谈,轻松一些,“皇帝陛下又回心转意,是个好兆头,二太子本就欲和谈,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将士。”
“你有所不知,太原府一地就死亡数万人,我实在痛心,早日和议,百姓也能舒心。”
试探开封城内虚实?
谭世积微微一笑,这小子果然带着任务而来,既然是拖时间,当然不能告诉他任何有用的消息。
“相公,开封百姓群情激愤,圣上和谈,可是顶了很大压力,一年前太学生请愿流血之事犹在眼前,请大金二太子给出条件,朝廷会慎重考虑。”
“同时请金军立刻停止对开封城的进攻,否则百姓激压日久,无法控制。”
张邦昌语重心长地说:“皇帝陛下要和议,就得给出诚意,否则二太子是不会同意的!”
“金人如今不止要三镇之地,二太子说需要割让整个河东以及河北地区,谈判才能继续进行,同时为了表达朝廷诚意,又要重新派一名亲王以及宰执到金营充当人质,外加五十万锭金、一百万锭银。”
谭世积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万锭金?
五百万两黄金!
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也凑不齐,二太子显然是给大宋出难题,狮子大开口,如果同意,整个大宋朝廷就变成了金人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
难以想象,如果皇帝陛下真心希望和议的话,带给开封城的将是什么后果......
谭世积假装思索,实则是表演给张邦昌瞧,内心一番挣扎后说道:“相公......条件是否太苛刻?”
“苛刻,朝廷早些和议,只用割去三镇以及赔付一些军费,如今要将整个北方丢弃!”张邦昌语气中有责怪之语,似乎在宣泄怒气。
几个月前他作为割地使前往河北诸地劝降,被骂得狗血淋头,如今这种情况反倒是他想看见。
不听他和议,这就是代价。
“如此......需回朝廷禀报,不敢擅自决定,天色已晚,我请求明日返回开封,待皇帝陛下给出意见再入金营!”谭世积说,“请二太子停止对城池的任何进攻!”
张邦昌也怕朝廷拖延,金人怪罪于他,表情严肃地说:“当晚就送你回去,明日就得前来,否则谈判作废,二太子可以停止对开封的进攻!”
谭世积还想拖个两三天再返回,看来谈判刚开始,金人不给任何拖延机会,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张相公,你不随我们回去?”
谭世积一问,张邦昌眼神躲闪。
“和议成功,我自然得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