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又一场大雨,金人攻势被迫停止。
从闰十一月初六开始,金人陆续淡出开封城视野,许多投石车、攻城器械反而拔地而起。
停战的时间里,金人还在不停建造攻城器械。
还有如蚂蚁一般的营砦,将开封南壁、东壁全部包围切断。
赵煊刚刚来时的计划彻底失败,努力过了,失败了,赔了。
粘罕照样切断南方通道。
寒冷的冬季,刚刚下过雨的城墙上滑不能站,金人想攀爬简直难如登天。
初六、初七、初八,初九,都不见金人攻势。
城内正好借此机会修建楼橹,补充武器猛火油,加紧训练士兵。
赵煊在几天也没闲着,四天跑了四面墙壁巡视,与兵同吃同住。
经过四天巡视下来,赵煊发现如今的开封还真是人才聚集啊。
比如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刘光世......他老爹刘延庆和老哥刘光国就在开封城墙上守御。
刘光世本人呢,此时正在西北赶来勤王的路上。
赵煊此前不知道刘延庆在开封,因为战事都发生在东南壁,而刘延庆负责的是北面城墙,几天下来无战事,就没有在皇帝面前露面。
说起来刘延庆也挺憋屈,开封城城墙被金人占领后,他带着大儿子刘光国从内城一直逃到西壁城外,在琼林苑周围修整,因为数千百姓跟随着他,他又不能不管这些百姓,就全部收编了,金骑兵追上来,百姓没有战斗经验,一哄而散,刘延庆跑到金明池上,冰面破碎惨遭溺亡。
而他大儿子刘光国倒是率领一队人马逃了出去,出奔十里还是被金人追上,无奈之下,杀死爱妾,又自刎殉国。
就这样,刘光世在勤王半道上,得知了开封城破,皇帝被俘虏,父亲哥哥全部战死的消息,这可能也是他日后贪生怕死,毫无恢复之志的原因之一。
再比如赵鼎,他在南宋时候官至宰相,此时靖康间,在开封府担任士曹,相当于开封府的六部之一的长官。
赵煊是在第一次巡视时碰见他,赵鼎前来接驾,引导皇帝,赵煊便问起名字,得知是他时还相当惊讶。
让他在徐秉哲手下办事?
实属屈才,赵煊倒找到了开封府尹的继任者。
过几天写道圣旨,罢免徐秉哲,扶正赵鼎。
还有一位日后的南宋名臣,张浚。
三点水的浚,是文臣,不是那个日后陷害岳飞的武臣张俊。
靖康年间,张浚在太常寺任职。
就是掌管礼仪的官员,皇帝出行祭祀时,用什么礼仪,奏什么音乐等等。
靖康之难时,赵鼎和张浚一同躲到太学中,得幸免于难。
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仿佛所有人绑在一根弦上,谁的动静大一些都会改变其他人的轨迹。
比如现在的赵煊,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历史。
闰十一月十日,赵煊发布新的人事任免。
徐秉哲罢官,开封府尹由赵鼎接任,开封府牧便由当今皇太子赵谌挂名担任,不到开封府办事。
何栗这几天里上报了许多庸吏名单,希望动用自己职权将他们罢免,从翰林学士里重新选拔。
其中应该有一两个不讨好何栗的家伙,但大部分应该是希望和议的官员,赵煊也懒得管,批准全部罢免,至少这样一来朝廷上不会出现争吵或者相互拆台。
五品以下的官员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夜晚赵煊照常在文德殿办事,几日来他已经逐渐习惯如此,直到犯困才返回后宫睡觉。
皇后妃子什么的,赵煊从来没有主动去见,倒是和身边陪侍的女官们关系良好,记住了几个女官的姓名。
比如内宰宋淑媛就是个成熟稳重的大姐姐,声音特别好听。
这几天她带着女官们给赵煊煮茶饮用,胃里着实暖和。
赵煊非常开心。
仿佛置身于一个全是女生的班级,女生们全部围着自己转。
当然还有李神仙这些宦官,相当于自己解闷的玩伴。
让赵煊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
这一天夜里,出事了。
一名内侍黄门急匆匆跑来通报。
“官家,官家,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内侍黄门汗流浃背,显然是从宣德门径直奔至文德殿,几公里的距离用时十几分钟,若是让大学生时期的赵煊来跑,恐怕会当场毙命。
在女官服侍饮茶中的赵煊猛地吐出来,把御桌弄的狼藉一片,他蹦离原地忙叫道:“干嘛干嘛,什么事?”
“火,火!”
“什么火?”
“着火了陛下!”内侍黄门手指东边大声惊呼。
“着火了!?”
女官们惊慌失措,纷纷奔出殿门去看。
只见天空星光点点,连根小火苗都不见,更没有什么烟雾出现。
“官家,宫里没火呀。”宋淑媛说道。
“不是宫里......是军营,东壁善利水门旁的军营着火了!”
“军营?”赵煊抓住内侍,“真的假的,谁敢在军营纵火?”
“是纵火还是失火!”
纵火和失火的意义可不一样。
“回禀陛下,臣不知,是禁军班直前来报告,要臣带消息进来,马步军、保甲等乡兵已开始全力扑救。”
赵煊忙挥手叫宋淑媛帮自己穿好窄袍,系好腰带:“出宫,出宫,朕要亲自去看看!”
“快,调殿前司一齐前往,顺道帮助灭火。”
“是!”那名内侍黄门又急匆匆跑出去。
火不在皇宫燃起,其实不必如此惊慌,因为宋朝开封城是有“消防队”的,又有保甲民兵,每个坊市间都有人巡逻,还有望火楼观察,一旦火起很快就能被发现和扑灭。
最主要是,这次起火是在军营!
意义完全不同,这是大事!
......
半个时辰前,东壁善利门旁军营。
“真是可谓伤兵满营啊。”
王健独自捣鼓着铁锤,他的伤势和身体已经恢复好,但是因为没有得到都统刘韐的允许,还待在伤兵营协助伤兵治疗。
因为级别挺高,自然的王健就照顾起同级别的王燮。
两人刚开始不对付,渐渐的因为无趣开始相互拆台来,成了伤兵营里不多的笑点。
一个被禁足,一个腿折,组合起来,不正是“无翼鸟”么?
王健是如此调侃的。
“倒是你成了这里唯一好兵。”王燮靠在专门腾出的一块墙面上,左腿彻底断了,无法正常行走,好歹保住了小命。
“好兵?”王健浑身一激灵,“好兵要挨打。”
“别叫我好兵。”
说罢王健尿意袭来,故意在王燮面前展示他健全的双腿,一溜烟冲出门外。
“滚臭小子,活该被都统打掉一嘴牙,看你还敢不敢炭火取暖?”
“哎,该享受还是要享受嘛!”
屋外传来王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傲娇声音。
“你说这金贼几日不来,不给我机会表......”
忽然,王健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燮把脖子伸长忙问:“怎么了?”
只见屋外投进来血红的光亮,黑影晃动,一点一点蔓延进入房门。
“奶奶的,火,着火了!”
裤子都没抽上的王健跑进屋来。
“快跑啊你们!”
“别滋尿向我!”王燮怒道,“把那东西收好,我们怎么跑?”
屋内,一群伤兵抬头,腿伤了的家伙纷纷和王健对视。
“......”
危险来临,他们却尴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