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只能无条件相信张叔夜。
毕竟自己这个外行能比他们武人清楚?
赵煊独自在文德殿外踱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低着头到封桩库去,亲自监督赏金的发放。
看着金银一点一点搬运出宫,赵煊才得到一丝慰籍。
至少那些死伤将士的家属也会得到慰籍。
没错,赵煊就算挤牙缝也给阵亡的将士家属赏赐。
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人心不能散!
人心就是粮食,人心要是散掉,无论开封城墙多么雄伟一样要崩塌陷落。
此举若是能击败粘罕大军,开封的压力至少减轻一半。
二太子本就不欲战争,粘罕的战败一定会引起连锁反应,各处观望的勤王军队很可能得到鼓舞继续前进。
和议之事烟消云散,使金人不敢在低看大宋!
赵煊只要想着,便激动万分。
粘罕战败,金人大概率撤退,这个时候给北方宗泽等军执行半路截胡任务,金军能不掉层皮吗?
只是不知道张叔夜要如何出击。
像年初那次姚平仲那次?
这绝对不行。
赵煊心乱,重新回到文德殿,让大学士以及知制诰拟写檄文,以誓不投降、全力战斗为旨,利用悬赏鼓励士兵们继续战斗,跟随最高长官继续战斗。
另外赵煊还写了黄榜安抚百姓以及诸军,让贴到各大城门去,希望这次惨烈的战斗没有撬动百姓不安的内心。
平民百姓不能知晓太多,容易出乱子。
待赵煊做完这一切已经黄昏。
大雪消停,世界终于安静小会。
女官陪着用膳间隙,赵煊收到曹辅的一个紧急消息。
把赵煊吓得饭都吃不进,展开札子一看脸色苍白。
“有人自称太子殿下!?”
“哪个太子啊?”
赵煊丢下筷子,把司膳女官吓一跳。
“我的太子不是还在后宫吗?”
赵煊询问捧碟女官,捧碟女官不明所以,周围女官又围拢上前查看。
有人指出:“官家,上面说的......好像是太上皇的太子。”
“官家太子确实在后宫。”
“那这个太上皇太子是何意思?”赵煊目瞪口呆,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几个女官年龄较小,得不出答案,倒是尚食女官给出答案,她轻声在皇帝耳边吹气:“官家,太上皇太子不就是您吗?”
“我自己?”赵煊愤怒地将札子拍在地上,“我不在这坐着吗?”
“有人胆敢冒充我?”
赵煊说这话时还是有些虚的,他才是真正冒充的家伙,可是这身体还是宋钦宗模样,自己就是真的皇帝,谁那么胆大!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妄言自己是真太子,意味深长。
历史上真假太子、真假皇帝的戏码出现不少。
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就意味政局的动荡。
赵煊必须着重处理,他丢下侍奉的女官,告诉她们用膳结束,径直跑到垂拱殿寻找李神仙等内侍。
曹辅札子中说,那个自称太上皇太子的人已经被他捉拿,正押在御龙神军校场,等待皇帝发落,不敢擅自扭送大理寺。
“我要出宫,现在,马上!”
监督内侍打扫庭院的李神仙被吓一跳:“行幸?”
“仪仗兵甲集合可能需要些时间,还请官家耐心等待。”
“还要什么兵甲,禁军都不剩多少人,能减就减,总之要快!”
李神仙忙不迭出去准备。
在天色正式黯淡前,赵煊成功登上辇车。
这次出行辇车更改为平头辇,规格比逍遥辇略小,这辆辇车还有一个牛气冲天的兄弟,叫升山天平辇,是真宗皇帝“东封西祀”时所造,一般不乘。
这次随驾的禁军人数稀少,大多数刚刚从战场脱身,眼神当中尽是疲惫。
王宗濋本人到场,显得死气沉沉,但他还是对皇帝开口说道:“陛下请安心。”
他不像是在安慰皇帝,而是在安慰自己。
禁军精锐打光,意味着他权力的削弱,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问题,却还是义无反顾到蔡河与金军精锐拼杀。
这些将士们暂时抛弃了朝廷之上的勾心斗角,一切为了大宋。
赵煊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相顾无言。
孙傅虽迟但到,骑着他的矮小骡马:“官家!”
赵煊坐上辇车,敷衍地回复孙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知道朕要去干什么吗?”待坐定后,赵煊询问身边两人。
孙傅颔首:“臣知晓,刚看到札子,此人胆大包天,目无王法,待臣过去指认。”
既然有人自称太上皇太子,即赵桓本人,这就需要各官员们去当场指认了。
这里毕竟可没什么亲子鉴定之类,滴血认亲更是无稽之谈。
若是真有高科技鉴定,倒是赵煊该恐惧自己和太上皇没有血缘关系。
王宗濋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煊一眼,默然许久才说道:“陛下不过出入宫闱两次,那贼人如何得冒充。”
两次?
赵煊记得是三次。
醍醐灌顶,王宗濋没有把偷偷溜出瓦肆那晚算入,因为孙傅并不知情,或者说,王宗濋有意无意把话说给皇帝听。
赵煊自己也泛起嘀咕,莫非王宗濋怀疑自己在瓦肆里被掉包啦?
脊背发凉。
“朕这几天待在宫内处理政务,极少出入宫闱。出入更有专人陪同,那贼人怕是被哪个大天才忽悠,只需看看样貌便知。”
赵煊装作淡定,缩在辇车上。
随后三人一路无言,以极快速度赶至校场。
噼里啪啦的火把、耀眼的火烛恭迎下,赵煊的辇车停在一处民房,这里已被改造成为军队办事处,暂时用来接待皇帝。
曹辅日常视察也到这里办公,里面物件简陋,还能落脚。
事发突然,王宗濋和孙傅便随侍左右,封锁现场的事情交给手下去办。
校场的操练早就结束,新组成的御龙神军士兵们此时惶惶不安。
黑暗如墨,寂静如水。
赵煊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不久,曹辅匆匆赶来参拜。
“官家劳累,臣办事不利,麻烦官家亲自巡视。”
赵煊摆摆手,事前高声论调就免了,说正事。
“人在哪?”
“隔壁小屋,诸位将士轮番看管,逃离不得。”
“就在隔壁,那我亲自去见他,当面问清楚!”赵煊正欲起身。
曹辅拦住皇帝,众人也都劝诫皇帝莫要轻动。
二龙不宜相见,就算那只是一条假龙。
还有既然那人极大可能说谎,说不定是为了哄骗皇帝近身行刺,毕竟金人奸细也不少见!
更不能直接让贼人瞻仰到圣颜。
赵煊瘫坐,又问:“怎么样,那人怎么说的?”
“这......”曹辅抿了抿嘴,“回禀陛下,他是个哑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