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昏暗,三人的氛围显得那样紧张。
除了王宗濋,另外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徐秉哲此时更是舌头打结一般说不成完整的话。
“你你你!”
“我......我可砍了,我疯起来......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留下头颅!”
“我当开封府尹时,可没少杀人,少来这套......给我后退听着没有!”
“后退,后退!”
紧张到窒息的氛围里,连赵佶也忍不住嘶吼,他丢下毛笔,墨水溅了两人一身。
王宗濋的脚步还在稳稳踏地前进。
“别过来了!”徐秉哲精神终于崩溃,握着匕首的手指疯狂颤抖,瞄准赵佶的手臂竟哭出声来,“求你了......别过来......”
“我也只是想活命啊!”
“我也只是想解开封之围,就让我一次吧!”
“放你姥姥的屁。”王宗濋像浇冷水一般,试图用平淡的语气继续击垮徐秉哲内心。
这种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语气,对于自己的良苦用心满不在意的语气,徐秉哲的内心突然暴怒,额头青筋暴起,奋力挥下匕首。
赵佶坐在御座上的身体其实已经失去体态,忽然感到头顶一阵寒意的他快速缩回身体,将御案往侧面一推砸在徐秉哲腰间。
王宗濋抛出手刀,又快步上前冲拳,两招就将徐秉哲击倒在地。
大殿内两声闷响。
一个是徐秉哲倒下,另一个是赵佶。
赵佶捂住身体跌倒在地,他两眼放空,浑身颤抖,战战兢兢从地面坐起。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安全了。
然而只是身体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直到赵佶看见衣袍上的血渍,轻轻抬起右手,他的四根手指俨然被匕首削掉,切面十分平整,鲜血淋漓。
错愕过后,是绝望的呐喊,无助的哭声。
“啊——”
赵佶眼角涌出热泪,眼球布满血丝,他狼狈地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指,近乎疯癫一般,干涩的喉咙传出宛如地狱般沉闷的声响。
“我......我的手指......”
“我的手——”
手指对他这样的艺术家来说极其重要,更别说还是他的惯用手。
一切都完了......王朝、书法、绘画。
他最重要的东西仿佛在一瞬间一齐破碎,连同他的心。
赵佶痛苦地蜷缩在地。
而王宗濋并未注意任何异常,他弯腰揪住徐秉哲的发髻把头颅提溜起。
另一只手拔出插入徐秉哲肩膀的手刀,鲜血流淌一地,此时的徐秉哲脸上被泪痕画满,惨白瘆人,双手无力地垂下。
他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徐秉哲被丢在垂拱殿内庭里,和满地的尸体待在一块。
禁军已经清理干净现场,反抗的保甲全部死亡,还有一些投降的,因为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了防止他们捣乱,一并砍掉了。
“尸体搬出去!”
王宗濋喊道。
“将官员们押进来!”
内庭尸体很快被清理,独留一个徐秉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很快被捕捉的王时雍也被人押进来。
难兄难弟此时意识都已经模糊不清,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让他们活着,是皇帝还要亲自审判。
经过短暂的威胁质问和相互检举,多达二十多名官员和徐秉哲有联系,全部被押送至垂拱殿内庭。
叛乱的官员们一言不发,甚至不敢转头去看徐秉哲奄奄一息的模样,安静得可怕。
他们的生命,很可能就在今晚结束,脑海里已经开始走马灯的回忆。
赵佶被禁军发现受伤时,他已经流尽泪水,表情痴呆,疯传御医前来医治,当赵煊在御龙神军簇拥下进入垂拱殿,赵佶就待在东楹进行简单治疗。
氛围有些怪异。
曹辅赶来护驾后率先认错,请求皇帝惩罚。
但赵煊没有对任何救驾人员进行处罚,就算他们慢一拍还是造成太上皇受伤之类,赵煊通通不打算怪罪,开封目前的局势,还掀什么牢狱之风呢?
赵煊首先假扮了一波孝子,进入垂拱殿先去关心赵佶的伤势。
赵佶捂住眼睛默默抽泣,他轻轻抓住赵煊的衣角:“我......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不会对自己儿子皇位动过任何心思。”
他首先想到的是这场叛乱的影响。
事情已经发生,就算赵佶真的不想复位,他和儿子的关系也会降至冰点。
赵佶想不想复位重要吗,不重要,他不想会有人帮他想,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他必须遭到软禁,徐秉哲带来的苦果无论如何都要赵佶吞下去。
将来太上皇的身影,不会再出现于朝堂。
赵煊捧起赵佶断掉的手掌,其实赵煊挺心痛,这对一个艺术家皇帝是非常残忍的,真可惜生在皇家。
“爹爹,我会处理掉这些叛臣,好好养伤去吧。”
赵煊整理好心情,在一大群救驾士兵以及被捕的官员注视下,坐上皇帝御座。
“朕才是天子,朕才是皇帝!”
我才是天命!
所有被捕官员沉默不语,御龙神军、禁军们则振臂高呼,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就是他们成功的信号。
黑夜下,紧急被召集的文武百官匆匆从各处赶来。
宰相何栗到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他带领三省官员跪地请罪。
“陛下没事吧,臣等疏忽,遭此小人钻空子!”
何栗也只会没罪找罪了,赵煊懒得理会。
皇宫外的抓捕还在继续,百官陆续到达,最终的审判也快了。
张伯奋从西壁回来,抓住了想要缒城而逃的李棁,李棁被押入垂拱殿时号啕大哭,被如此场面吓得不轻。
一边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边是颤抖到不敢说话的文臣。
垂拱殿一百多年来,从没有禁军士兵能全副武装到此!
李棁到了皇帝脚下,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此时百官才知道,冯澥已经被他们沉入蔡河。
这些天冻死饿死的人太多,竟然没人发现。
赵煊愤怒地捶打御座。虽然冯澥此人主张和议,但他没有背叛皇帝没有背叛国家,还是一名朝廷大员,就这样被人轻易弄死,谁不愤怒?
朝会素来和冯澥对着干的谏官们此时出声为冯澥报仇。
希望皇帝严惩凶手。
然而真正的凶手是谁,李棁也说不清楚,总之是徐秉哲下令干的。
“李棁,朕顾及大局,将你撤职,未想遭你如此对待,联合一群腐儒叛臣对朕上下其手,实在令人失望......处极刑,夷三族。”
赵煊说话时声音非常平静,大局在握的平静。
李棁也非常安静,无话可说,命令一下便被拉出去待命,等其他人审判结束一块行刑。
按照禁军的行动力,天一亮他的家人就全部被抓到大理寺一起处理了,只是他不能活着走出皇宫。
连坐极其残忍,但没有人会赌留下他的后代今后不会回来报复,怜悯他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赵煊很明白。
“王时雍、徐秉哲,朕对于此二人无话可说,立即斩首,夷三族!”
三个主谋一同被押下去,在一片悚然中,人头落地。
今晚的一切都摆脱的规定,百官倒是想劝皇帝,可是哪里敢!
皇帝要立刻杀人,杀吧......将垂拱殿重地变成一片血海......就如此吧。
祖宗之法在重压之下早就快分崩离析了。
只有兵部尚书孙傅站出来说道:“陛下,恐怕诛连甚广,开封人心浮动,不利......”
马上被内侍打断。
重新回到赵煊身边的李神仙示意孙傅闭嘴。
孙傅看着皇帝脸,那是一张愤怒的脸,心思已经不能左右,索性退下,百官自此都不再说话。
只有禁军拔刀挥动的声音。
被捕捉的二十几名官员处罚不等,大多数都被处以绞刑,还有几个坐弃市,籍没家产,妻妾为奴。
哭喊声响彻垂拱殿。
最后还有被李棁供出来的白时中。
赵煊只说了一句话:“赐死。”
禁军快马加鞭,拿着圣旨奔去白时中府邸。
时值夜半,白时中未睡,就坐在大堂上,似乎就在等待禁军的到来。
他看见禁军下马握着圣旨,先开口问:“哪来的圣旨?”
“还有哪来的圣旨!?”禁军怒斥,“当今圣上的圣旨!”
白时中微微一愣。
完了。
我全家都被徐秉哲拖下水了......
白时中让禁军宣读圣旨,随后他请求:“将军,能不能放过老夫的儿子?”
“放屁,禁军监斩,一个不留!”
白时中的身体微微颤抖,抿了抿嘴唇,竟晕厥过去。
......